正文
铅肚皮
听过所有早期民谣歌手之后,你自己去学唱这些歌曲,习得了行话。你将它内化成自己的一部分。你用拉格泰姆蓝调(ragtime blues)、工人号子(work songs)、佐治亚船歌(Georgiasea shanties)、阿巴拉契亚民谣(Appalachian ballads)和牛仔歌曲(cowboy songs)去演绎。你聆听并学习所有微妙的细节。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掏出手枪,再放回口袋。在人群里杀出血路,在黑暗中交谈。你知道,史蒂格·李(Stagger Lee)是一个坏人,弗兰奇(Frankie)是一个好女孩。你知道,华盛顿是一个小资产阶级城镇,你听到了《启示者约翰》(“John the Revelator”)*的低沉之音,你看到泰坦尼克号在沼泽溪里沉没。你是爱尔兰流浪者和殖民地野男孩的好伙伴。你听见闷声作响的鼓和低低的横笛声。你看见体格健硕的唐纳德爵士(Lord Donald)拿刀刺向妻子,看见你的同志们被裹进白亚麻布。
我对行话了然于心。我谙熟修辞。没什么我不明白的——器材,技艺,秘密,神秘事物——我深知它们走的是一条怎样的偏僻小路。我能让这一切与当前的洪流相连,随波而动。当我开始写自己的歌,民谣行话是我知晓并使用的唯一语言。
但我还有别的东西。我的原则,我的感性,我成型的世界观。这些已经形成很久了。我在文法学校(grammar school)里学到了这一切:《堂吉诃德》(Don Quixote),《艾凡赫》(Ivanhoe),《罗宾逊漂流记》(Robinson Crusoe),《格列佛游记》(Gulliver’s Travels),《双城记》(Tale of Two Cities)等等——这种典型的文法学校阅读,教会你一套看待生活的方式,对人性的理解,以及衡量事物的标准。当我开始写自己的歌时,我将它们教给我的东西带入其中。这些书的主题在我的歌曲里有意无意地出没。当我想写人们没听过的歌时,这些主题是至关重要的。
在文法学校读书时,那些让我深深着迷的书里,我想专门挑出这三本:《白鲸记》(Moby Dick)、《西线无战事》(All Quiet on the Western Front)和《奥德赛》(The Odyssey)。
【1】巴迪·霍利(Buddy Holly,1936-1959),摇滚史上的传奇人物,有“眼镜摇滚英雄”之称,1959 年巡演期间不幸罹于空难。
【2】“铅肚皮”(Leadbelly)原名(Huddie W. Ledbetter),美国民谣史上的传奇人物。
【3】《启示者约翰》(“John the Revelator”)是一首老式福音布鲁斯歌曲,被称为是战前最强有力的原声吉他布鲁斯歌曲之一,拥有诸多版本。
二
《白鲸记》(Moby Dick)是一本神奇的书,书中充斥着生动的情节和戏剧性的对话。这本书对读者也是有要求的。它的情节很直接:捕鲸船“裴廊德”(Pequod)号的船长亚哈(Ahab)是个神秘而自大的狂人。一条叫莫比迪克(Moby Dick)的大白鲸夺走了他的一条腿,从此那头鲸就成了他的宿敌。为了追捕它,亚哈船长驾船绕着非洲,一路从大西洋赶到了印度洋,跨越了半个地球。然而,对于亚哈来说,追捕白鲸是一个抽象的任务,既不真实也不确定。他视莫比为海上之王,恶魔的化身。亚哈时不时还为他在楠塔基特岛(Nantucket)的妻儿暗自神伤,你可想而知后面都发生了什么。
白鲸记
“裴廊德”号的船员来自不同的种族,他们拥有着不同的星座、宗教背景和文化局限,但无论谁发现了白鲸,都能得到一枚金币作为奖励。同时,只要一遇到别的捕鲸船,亚哈就会试图从那些船长那儿搜刮莫比细枝末节的信息。是否有人曾见过它?他在其中的一艘船上见到了一个疯狂的预言家加百列(Gabriel),后者为亚哈带来了不详的寓言。他甚至宣称莫比是震教神(Shaker God)的化身,不要打它的主意,否则便会惹祸上身。还有一个叫布姆(Boomer)的船长也被莫比夺走了一条胳膊,但他咽下了复仇之心,并为自己的幸存而感到慰藉。正因如此,他无法接受亚哈狂热的复仇之情。
这本书描述了不同人在相同的遭遇下作出的不同反应。很多《旧约》的内容和圣经寓言都包含其中:加百列(Gabriel)、雷切尔(Rachel)、比尔德(Bildah)、以利亚(Elijah)。还有那些异教徒(Pagan)的名字:塔斯蒂格(Tashtego)、弗拉斯克(Flask)、达谷(Daggoo)、弗里斯(Fleece)、斯塔巴克(Starbuck)、斯塔布(Stubb)、马萨的葡萄园(Martha’s Vineyard)。这些异教徒都是狂热的崇拜者,有人崇拜蜡像,有人崇拜木雕,还有人崇拜火。而“裴廊德”号的名字则来源于一个印第安部落。
《白鲸记》是一个关于航海的寓言。它的叙述者,同时也是其中的一个船员说:“你们可以叫我以实玛利(Ishmael)。”有人问他从哪儿来,他回答到:“你在哪张地图上都找不到它,就像找不到真实的地方。”斯塔博(Stubb)认为任何事都是无意义的因为一切早已注定。以实玛利一生都在船上,他甚至把船称为他的哈佛和耶鲁,并始终与人们保持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