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克镇手记丨我扫了一个月的厕所，还被垃圾公司骗了（微信文章未删减版）

文丨久山宴

编辑丨阿西

库克镇手记（其一）

some days living in cooktown

我和现实总得死一个

“我的英雄主义就是我和现实总得死一个”

在离开墨尔本的这些日子里，我搬去了澳洲北部以北的小镇，是库克船长登录澳洲的地方，是这块大陆的启始之地。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离开墨尔本，亦从未想过“颠沛流离”与“潦倒流落”这几个字具体是如何书写。

不过人生从来就是事故与故事组成，幸与不幸却也不能一眼看透。

提示：以下文章充满屎味，阅读时不要饮食。

到小镇的第一天看的夕阳

壹

我扫了一个月的小镇厕所

（题外话：我持有澳洲working and hoilday visa，这张特殊签证的续签条件是要在澳洲政府指定的地点做指定的工作三个月，这三个月被称为“集二签”）

“人生不会因此变得容易，但越悲怆越要嬉皮。”

我这个人性格大概天生不是努力型的人格，所以一路也就过得懒懒散散，但一旦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会宛如中了邪的痴迷，不到手不罢休，“一点偏执，十分懒散”大概就是我最真实性格的写照了。

人总会在某个契机之下，长大一点点。在离开墨尔本的时候，我在心里和自己暗暗发了誓，这一次，只有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凭着自己努力一把拿到第二年的签证，再回到墨尔本，回到我最喜欢的城市里。

来到库克镇的第一天，大风彻夜响彻，睡着之后仍然觉得梦里犹在风中。

晚来风急。

没有旧相识。

库克镇靠海，只有一条主街沿着海修建，远山与海岸线都长而美，天幕广大，夕阳的颜色亦是每天变幻，听说库克镇是二百年年前发现澳洲的库克船长登录这片土地的地方，是这个国家的起始之地，但对土著居民而言却是灾祸始源之地，外人眼里的荣光万里亦是另一些人的腥风血雨。

或许这个世界本就一体同生。

就像旋涡总是在一碧万顷的波澜之下。

库克船长塑像

我到这个小镇之后才知道自己得到了一份充满“屎味”的工作，清扫小镇的公共厕所。

体验主义生活奉行的其中一个原则就是“对所有没有尝试过的事物抱有一定程度上的好奇。”

就像是如果你今天没有去扫厕所，可能这辈子也没什么机会机会自由的进出男女厕所，结束这份很可笑的工作之后，我很长时间都是乱进厕所，半只脚踏进才发现要分男女。

“把所有的梦做到底，也是做人的一种极致。”

我和小镇空无一人的街道合影

贰

那些我在厕所偷卷纸学会的事

在接到扫厕所这份工作之前，我从来没有机会如此的仔细观察厕所，尤其是澳洲的厕所。

都带着淋浴间与设施良好的残疾人厕所，保证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不会尿到手上，即使尿到手上了，也有洗澡的地方让你重新像个人。

我大概永远不会忘记早上五点起床，不是去看日出，而是去厕所看屎的日子。

想起一个月前我还在墨尔本做着“同城网红”，转眼就在库克镇刷马桶，荒诞现实不过此般。

体验主义在日常生活的践行标准之一

“检验一个厕所是否干净的标准不是看马桶，而是看有没有人在厕所宿醉，那几个经常有人宿醉睡在里面的厕所一定是干净。”

那时和我们一起干这份工作的只有一个同事，是个年龄大概五十岁上下的老妪，据说是和男朋友吵架分了手独自一个人驱车带着所有的家具和狗从悉尼来到这座小镇寻找平静的生活，每日穿着热辣的比基尼泳衣去买两提酒喝到醉生梦死，就好像从此没了明天。

有一日晚上，同事突发奇想，半夜带着我们跑去了海边打椰子，车转过三个弯，停在一个海湾，除了月光和海声再无其他。

我们在海边跑了很远，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月光却格外清晰。

在来到澳洲之前，人生随时可以重启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但在这里却是真实存在的事实。

去看日出那天等了很久

叁

我和混账现实总得死一个

“人所有的愤怒总是来源于对现实的无力吗？”

“是的。”

“也不是。”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观察现实的方式，而这一次我围着马桶看到这个世界的屎以及宛如屎一般稀烂的人世一角。

我在将近刷满一个月的厕所之后的某天突然在某哥朋友那里得知，我们所做的“所谓的二签工作”都不过是一场骗局，只不过是一个垃圾公司骗了两个年轻的小姑娘给她们假签证的一个糟糕又无趣的故事。

无聊到连热搜都不会上的故事。

发现这件事的那天晚上风特别大。

我整夜听风。

天亮之后，我打电话给老板，直接提出离开。

但当时由于决定突然，我和我朋友还没来得及找新的房子，之前都是住在那个假公司提供的房子里，老板在电话里表示了对我们签证的遗憾，并表示可以让我们再使用那个房子直到这个周末过去。

然后就来了两个流氓，赶我们离开，不走的话就把我们的行李直接扔在马路上。那是我到现在为止，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夜。生平第一次报警，警察半夜来到住所和流氓理论并带我们离开那里。

说真的社会制度真的是个好东西，你永远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需要它，当这个世界向你迎面浇来一盆泔水，还有一个网替你挡一下里面的剩菜。

说来也奇怪，我其实是个很容易哭的人，就是那种容易被感动也容易生气，别人的七情六欲好像到了我这里就变成了七十情六十欲，但这件事故从发生到结束我都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澜，因为不值得。

因为难过没有用，是最没有用的事。

提交了fair work 报了警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事，就让它结束了。

我听说，光和光在最黑暗的地方打招呼。

会亮起来的。

人生不就是起起落落起起落落。

关于那段在假公司荒谬又可笑的扫厕所工作的回忆我大多弃之如敝履，但一直记得那些为了签证的事失眠的夜晚，我的朋友贾瓜瓜做的那些慰藉人心的食物，我的朋友贾瓜瓜女士是个走在路上突然发现韭菜苗就走不动道的人，能发明三种百香果吃法的人，是个手艺特别好的人。是个在荒芜的小镇里，用树上的橘子地上的韭菜创造光的人。

我到现在依旧心存感激。

感激那些陪我流浪过这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