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读过此书的英文版,就一直没有读眼下这个中文本。这次从书架上捡出重读,蓦然发现此书封底三大段介绍性、也是带点广告意味的文字,一字不差抄自拙作《北欧电影哲人:英格曼·伯格曼》(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年版),却没有标出我的名字。我大叫道:“这是——!”女儿很认真地问我:“那你打算怎么办?”我回答说:“我打算什么也不办!”
说实在话,伯格曼的自传写得不及费里尼的对话录精彩生动,原因大概是伯格曼过于知性了,他的分析能力也太强了,不免扼杀了写作中的自动性和丰富性。
大致说来,在所谓欧洲艺术电影的“圣三位一体”中,伯格曼最理性,他的电影处理的是垂直的形而上学问题。费里尼最感性,他是以一个马戏团小丑或漫画家的心态来看待世界的,并不寻求所谓答案。而塔尔科夫斯基则介于他们两人之间,他总是从直觉出发,最终抵达灵魂拷问的垂直深度。
他们对于电影的需求和理解也很不一样。对塔尔科夫斯基而言,电影近乎一种宗教,至少是一种艺术宗教。费里尼呢?电影对他来说是一场醒不过来的梦境。伯格曼的电影则是摆脱苦闷、焦虑、痛苦和不安的艺术疗法,就像作茧自缚的昆虫,牢牢地困住自己只是为了有朝一日羽化成美丽的飞蝶。
当然,伯格曼的自传自有其刚健超拨的一面,这是其他两位所不及的,尤其是他谈到自己“黑色青春期”的那些文字,带有北欧作家特有的狂野血腥气味,一如伯格曼的某些电影画面,令人震惊,甚至可以导致休克。
书中有几段话被引用得最多,其中包括下面一段:“
电影不是一种纪录,而是一种梦幻。
这就是为什么苏联导演塔尔科夫斯基那么伟大。他在梦幻的空间里优游自如,他并不诠释什么。问题是,他要诠释什么呢?他只是一个观察家,但他却让他的影像活动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我穷毕生之力在轻叩那个梦幻世界的门扉。塔尔科夫斯基能够悠游自如的世界,我却只能偶尔一窥其堂奥而已。”(56-57页)
另一段则是:“
费里尼、黑泽明以及布努艾尔等人都在和塔尔科夫斯基相同的世界里活动着。
”(第57页)
加上伯格曼本人,一共五个。这就是我将他们五人供奉为世界电影超一流大师的真正出处。
当我在《北欧电影哲人:英格玛·伯格曼》一书的“自序”里列出这份名单时,许多人完全不同意,甚至还要讥笑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