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慧宗杲成道因缘丨参话头初探（三）

壹

禅师生性俊逸不羁，十九岁到处游方参访，希望能够从中脱颖而出，因此遍历当时的名山宝剎，应对酬唱洞达微旨，表现出了他特异的禀赋，尤其能够尽得曹洞宗的宗旨，受到佛教界的器重。

但他自我忖念：“禅如果有道理可以传授，那为什么要劳他释迦佛陀，必须在菩提树下自证自悟的这一段时节因缘呢？”这一念升起，激励他一定访得明眼宗师达到“自悟自证”方休，所以豪气千丈写了一张大纸条，贴在僧房上，表明禅家为了发明大事，不可只绕在文字道理窠臼作文章，“大丈夫参禅，岂肯就宗师口边吃野狐涎唾，尽是关老子面前吃铁棒的”，因为禅风衰微的时候，大家尽在公案上猜来猜去，甚至画蛇添足的附会风雅，博得一时的雅兴，这种士大夫禅不是他矢志追求的禅，他要的是涅盘堂里禅，所以飘袂参禅去了！

后来他落脚在宝峰湛堂寺文准禅师那儿。湛堂文准是真净禅师的法嗣，都是当时有名望的禅师。大慧一来就展开无碍的辨析能力，准禅师一开口，他就能对答如流，而且语锋峻峭。尽管如此，文准禅师非常着恼，因为这种聪明伶俐，是八识心田的兴风作浪，头头都是道理，但道理自救不得。

真净禅师告诫学人：“此个事，论实不论虚，参须实参，悟须实悟。若纤毫不尽，总落魔界，岂不见古人道：‘平地上死人无数，过得荆棘林是好手’”，要如佛陀一段打破漆桶的因缘，粗心不得。

有一天文准禅师向他说：“杲上座啊！我这里的禅，你一下子就理会得，教你说也说得，教你做拈古、颂古、小参、普说，你也做得来。只是有一件事，你仍然不知道的，你可晓得吗？”

大慧问他：“是哪样事？”

 “你欠缺的是喷一下的大事，若果你不得这一解，那只能在我方丈室内谈禅，走出方丈室便没有禅了。所谓惺惺思量时便有禅，才睡着便失去禅了。这样怎么能够敌得生死大关呢？”

 “这也是我心中的大疑惑呀！”

喷一下就是佛陀的夜睹明星，就是一击亡所知，就是渠今正是我，就是水潦被马祖踏倒笑呵呵的，就是千生万死重回怀抱的摩尼珠。

因缘不契，准禅师圆寂之前说：“你去找川巴子圜悟克勤师吧，或许可以了此大事；纵然不悟，也种下般若因缘，后世出来参也有成功的机会！”

贰

文准和尚去世后，他并没有前去依附圜悟禅师，在外游荡了几年，张无尽居士劝他务必参谒圜悟，刚好圜悟奉命驻锡天宁寺，他才决心依附八年，如果不悟也就只好“一经一论，把本修行”。

既然来了，圜悟师举“东山水上行”令他参，他一连呈四十九转语，圜悟师总不予首肯，挫了他的锐气，知道说食不能饱，认真的参禅了。他想起文准禅师圆寂前向他告诫的话：睡时无禅，醒时有禅，如何是寤寐一如的？

为什么说至人无梦？梦与觉是一是二？为何“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悟与未悟是一是二？他鼓起勇气向圜师请教，圜悟只向他说：“止，止，休妄想！休妄想！”

他的迷闷像海潮般，一浪接着一浪，连环汹涌，他再申问：“如我未睡着时，佛所赞者依而行之，佛所呵者不可违犯。从前依师及自做工夫，零碎所得者，惺惺时都得受用，及乎上床半惺半觉时，已作主宰不得。梦见得金宝，则梦中欢喜无限；梦见被人以刀杖相逼，及诸恶境界，则梦中怕怖惶恐。自念此身尚存，只是睡着已作主宰不得，况地水火风分散，众苦炽热，如何得不被回换，到这里方始着忙呢？”

圜师只给他一个答复，淡淡的说：“待你说的许多妄想断绝的时候，自然就达到寤寐一如的境地。”直说直破，但他不明白。

叁

死心和尚拜访保福本权禅师评论寒山禅，本权举寒山偈曰：“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老僧即不然：“吾心似灯笼，点火内外红，有物堪比伦，来朝日出东。”死心和尚为之欢喜，此即“相随来也”之精辟见解。

当然，以后的日子，在随缘酬答中，日臻月益，终于成为一位杰出的禅师。因为他有一段辛苦的求道历程，很多的明眼善知识的提携与栽培，所以本着怀恩报德的想法，往后接待禅子，解答疑题的时候，都出自内心的诚意，叮咛再叮咛，剖析再剖析。而提倡学人参话头更是法界大事，使中华禅风倍增华彩，成为禅子踏入禅门的一把金刚王宝剑，度人无数，自南宋至今，参话头成为参禅悟道最重要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