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
高中同学云朵，是我为数不多里还联系的高中同学之一。
前两天云朵发微信给我说，她要来我这边出差，问我有没有空出来聚聚。
我问她要了详细地址，发现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地铁只要二十分钟左右。我便邀请她来我家住，她欣然答应。我是一个人租的房子，倒也方便。
和云朵也有好几年没见了，也没有经常分享彼此的生活。即使这样，只要相互问起来了，还是有说不完的话题，从不冷场尴尬。
傍晚去车站接云朵，我们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彼此。刚好到饭点，顺便在外面吃了晚饭。
回到家洗漱完，我们便躺在床上闲聊，就像以前在学校宿舍一样，只不过，那个时候是畅想未来，而现在更多的是回忆过往。
追忆完一段往事，云朵突然正色道：“上官上个月订婚了，你知道么？”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到这个，这个在我记忆里封存已久的人。
“我知道。”我不着声色垂下了眼，我都知道，只不过是通过别人的朋友圈。
“大家当时都以为你们俩……”
我快速打断了云朵接下来要说的话，“哪有那么多以为啊！现在挺好的，真的。”
云朵下意识握住了我的手，这一夜似乎变得漫长……
01
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班，我很幸运以倒数第二名的分数上了实验班的末班车。
记得当时大家刚刚搬进新班级的时候，收拾完东西，教室里便瞬间安静，连大声呼吸都显得打扰。
所谓实验班，就是全体学生的榜样，是学校的骄傲。进入这个班，你不再只代表你个人，你的言行举止都代表着整个班级。
在这份安静里，我们迎来了新的班主任，那是一个微胖，有点地中海，笑起来太过和蔼的中年男子，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笑容，我甚至有点发怵。
班主任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便开始点名。
直到点到那个的名字“上官毅”，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我，终于有了丝丝缓和。咦？上官？不是在小说才出现的姓氏吗？
“到！”干净利落的声音就在我后面响起，
经不住好奇的我还是没忍住转头向后看，许是没想到我会突然转过来，他微微错愕后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两边的梨涡荡开阵阵涟漪。我跟着扬起嘴角，眨了眨眼睛当打招呼。
班主任说位置暂时先这样坐着，期中考试后可凭成绩选择位置。
当时因为和云朵之前就是一个班的，自然是坐在一起的。很巧的是，上官毅的同桌肖骁，是云朵的发小。因为大家坐在一起，又有了这一层关系，倒也很快熟络起来，便有了后来的四人组。
我们基本上都是一起去食堂吃饭，高一学习没那么紧张，课间没事儿就瞎聊，彼此都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一些和上官毅认识的人，都直接省略了他的名字，我们也跟着喊他“上官”。
上官家在县城中心，父亲在公安局上班，母亲是初中老师。可能是生活环境的影响，所以他给人感觉就是疏离却不失礼貌，亲近也分寸感刚好。
我天生就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人，既怕给别人带来麻烦，也怕被别人孤立。所以上官一开始给我的印象就很好。
上官和肖骁都是以年级前十的成绩进来的，基础都比较好，加上学的又是理科，男生的优势又得以展现。
我和云朵都是物理化学比较薄弱，便经常转过身请教他们问题。因为云朵跟肖骁比较熟，一般都是肖骁给云朵讲解，我大多数都请教上官。
“不好意思啊！又麻烦你了。万分感谢！”就在上官又给我讲完一道物理题，我顿时松了口气，但一股莫名的愧疚之情涌上心头，毕竟十几二十分钟，也够人家写好几道了。
“没事的，温故而知新嘛。给你讲一遍相当于复习了一次。”上官笑着说道，嗓音干净，嘴角两边的梨涡越发的清晰。
看着上官拿出练习册，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故作轻松道，“那就好，以后不会的题还请多多指教哈！”
“随时欢迎。”
02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微妙，可能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句问候，就迅速拉近彼此的关系。
那是一个下雨的清晨，刚刚上完早读，我们准备去早餐，云朵说她要回宿舍拿东西叫我帮她带一份，刚好肖骁也有事。
我和上官两个人撑着伞去了食堂。南方雨水多，四月的天并没有很暖和，反而时不时刮来一阵风，一缕缕凉意是侵蚀到骨子里的。
当时正好是生理期，我用手捂着肚子，小腹传来的胀痛感和下坠感越加厉害，如飘零在海上的一叶孤舟。
我没有什么食欲，要了碗粥。
“你是不是感冒了，怎么脸上那么差？”上官买好早饭坐在我对面看着我，一脸担忧。
“我没事，可能有点着凉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我冲他笑了笑，一面糊弄，一面喝着粥。
吃完之后，我去帮云朵买早饭，上官也去了旁边窗口。
走到门口，他递给我一杯红枣味豆浆，“拿着，喝了可能会舒服些。”是我不容拒绝的语气。
“谢谢！”我把豆浆捧在手里，温暖的却是整颗心。
感动的是他会注意到一些小细节，并且不会视而不见，愿意想方设法关心，哪怕只是一杯豆浆。
从那之后，我和上官少了之前的客气和疏离，更像是认识了好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比如我每次问他问题都不会再小心翼翼说：“你有空么？能不能给我讲一下这个题？”
而是很随意道：“这个题我还是不懂，你给我讲一下吧！”
而他也不再跟你客客气气说：“好的。”
取而代之的却是调侃：“你怎么那么笨哇？上次不是给你讲过类似的吗？”笑归笑，之后还是会认认真真的辅导我。
那时一起上过的课，写过的题，走过的路，包括一同看到窗外的蓝天白云，花鸟树木，都是人世间最好的景致。
03
日子就像歌词里唱的那般：时间就像长了脚的妖怪，跑得飞快。
随着春天的消逝，期中考试也落下帷幕，终于来到了班主任第一次开会说的按排名选位置。
四个人说好还坐在一起，选择靠墙的位置，因为前排和中间的位置实在是太抢手。
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照顾我，上官和肖骁不用说，依旧名列前茅，云朵也紧追其后。只有我，虽然有进步，却还是处于中下游。
看着空位一个个被占满，我的心也一点点往下沉。
轮到我的时候，他们三周围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的。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干脆破罐子破摔，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下，我走到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
大家都选好了座位，班主任大概扫了一眼，视线在我身上停下。
“王文惜，你这小个子跑到最后一排干嘛？能看到黑板吗？”班主任拿出他的招聘微笑盯着我。
我有点心虚，不敢直视他，弱弱回答道：“老师，我可以的。”
“你们有谁坐在后面可以看清楚的，跟王文惜换一下，让其他班看到我们班这么小个女生坐后面，还以为我们欺负人呢？”班主任一脸期待看向大家。
说实话，当时我真的没想到班主任会这样说。在那两年半里，我算是他比较偏爱的学生之一。记得每次月考完，总是会找我谈话，给了我极大的鼓舞和力量；每次活动都会先想到我，鼓励我积极参与。从来没有因为我成绩不太好而另眼相待，现在想起来，都是满满的感动和温暖。希望每一个人学生时代，都能遇到这样的一个老师。
“老师，我跟她换。”我看到上官毫不犹豫地举手示意，语气一如初见的干脆。
班里的同学立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清晰感到我的心“咚咚咚”跳的越来越快，在紧张之余，分明夹着丝丝窃喜。
“上官毅同学这种乐于助人的精神是值得表扬的，不过你戴着眼镜，还是算了。”好学生总是会被老师包容和优待。
最后老师叫坐在上官后面的高个子男生跟我换了位置，我还幸运地从上官的前桌变成了他后桌。
现在换他转过头看我，我们俩相视一笑，一如初见的模样。
“上官同学，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荣幸之至。”
04
上课，刷题，考试似乎成为我们的全部，每天的足迹都是宿舍，教学楼，食堂三点一线。很枯燥，也很充实。
让大家能喘口气的是，学校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如期而至，那是还并不凉快的九月，也是刚刚步入高二不久。有三天不用上课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很雀跃的。
班主任是一个荣誉感特别强的人，对我们的要求就是，除了学习，其他你也不能落下。硬是把每个项目的名额都填满。
积极参与的没几个人，其他人基本上都是班主任赶鸭子上架。肖骁就是其中一个，参加了三级跳远。
“放心去吧，我们会为你加油的！”
“加油啊哥们，看好你呦！”
“尽力就好，重在参与嘛！”
我们都不约而同看着肖骁，笑容里却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你们都滚。”肖骁给了我们一个白眼。
俗话说，做人真的不能“落井下石” ，“报应”可能会来的猝不及防。
眨眼来到运动会当天，开幕仪式过后，各个项目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正当我们都积极喊“加油”时，班主任突然走到我们观战区前，笑眯眯地说：“广播站还需要一个人去播加油稿，有谁愿意去吗？可以为班级加分的。”
大家一片沉默。
“既然大家都那么客气，那我就点名了。”班主任停顿了一下，转而看向我这边，“王文惜，就你去吧！”
中枪的我，心提到嗓子里，“老师，我不行的。”
“你可以的，上次演讲不是挺好的吗？这个比演讲容易多了。”说完就留给我一个背影，“现在赶紧过去，不要让别人久等。”
在周围看好戏的观众里，小丑竟是我自己。
“亲爱的，我不想去。”我看着旁边的云朵，脸上写满了委屈。
“没事的，不就是念稿嘛！”云朵给了我一个安慰的拥抱。
“快去吧，别纠结了，你可以的。”在上官安心的眼神里，我走向了广播站。
广播站里人真的不多，一个人负责收稿，三个审稿的，还有两个人播稿。
我到的时候，播稿的两个人像看到救星一样，赶紧拉我坐下，把麦克风递给我。
不过播稿还真的挺不容易的，几十篇下来，我就感到口干舌燥，嗓子是真的难受。
正当我们休息时，一抹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进来。
“上官，你怎么来了？”我有点诧异。
上官把一个手提袋放在桌上，“给你们带了几瓶水，还有几盒胖大海含片，听说含着嗓子会舒服点，大家都辛苦了！”说的很是客气。
“谢谢学长！”其中一个高一的学妹也不客气，拿起吃了一片。
“谢谢啊，太需要这个了。”
大家纷纷表示感谢，只不过目光来回在我和上官身上打转。
“对了，这是云朵叫我给你的，说你忘拿了。”上官把手里的保温杯递给我，“云朵说在教室等你吃饭。”
“好的，谢谢啊！”
上官刚走，旁边的学妹便八卦道：“学姐，那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我们就是同学。”
“好贴心啊，关键是还长得好看。”
“对啊！学姐给个学长的联系方式呗！”另一个女生接着凑热闹。
“好了好了干活了。”就在我不知如何应对时，高三学姐抱着厚厚一叠稿子走进来，大家才忙起来。
结束一天的活动后，看到桌子上的保温杯，才想起和云朵道谢，因为喝的时候发现里面居然是我爱喝的蜂蜜水。
没想到云朵却是一脸茫然来了句，“啥蜂蜜水？”
我把上官去广播站的事简单说了下。
“上官该不会对你有意思吧！”云朵恍然大悟，“不然咋对你的事那么上心。”
“你别瞎说，他这是关心同学。”
“那怎么不见他关心我呢？”
我没再理会云朵，想起之前种种的事。
每次不厌其烦给我讲题，之前的豆浆，还有上次说跟我换位置；甚至有一次我说想看奥黛丽赫本演的《窈窕淑女》，第二天就把他下好电影的手机给我，虽然说是好久之前下载的。
那时候的天蓝得很纯粹，少女的心思也很简单，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时困惑于心的事儿，一旦扎进学习，一切又变得正常。
即便有很多不确定性，可眼里的欢喜是藏不住的。
冬季来临，北雁南飞；在这花开的年纪，我恰好遇见你。
05
高中的生活无疑是紧张的，不管是关于学习，关于友情，还是关于青春。
我一直想问他是不是喜欢我，每次话到嘴边，也都咽了下去。我能确定的是，在我心里，他和别人不一样。
除了正常的语数英和物化生，体育课一直都是我一个星期里最大的期待。
体育老师人特别负责，每次点到之后，就会叫我们围着操场跑五圈，然后自由活动。
上官参加了学校的篮球友谊赛，每次体育课和下午活动时间，基本上都在球场。
我和其他女生一样，喜欢坐在球场对面的阶梯上。看着一本杂志或者小说，时不时翻翻，更多时候的目光却是在球场。
都说会打篮球的男孩子是最帅的，我看着球场那个奔跑的身影，一步，两步，三步，旋转，跳跃，投篮，很普通的动作，主角是他，却有致命的吸引力。
之前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用“白月光”来形容心中的少年，我想，大概是太过美好和耀眼，想拼命靠近而又怕靠太近被灼烧。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06
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坦白过心意。不过却拥有了一种特别重要的东西，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陪伴。
在学校的最后一个中秋节，三天假，父母都不在家，爷爷奶奶都去姑姑家过节，我选择了留在学校。
校园里难得可见的零星几个人，冷冷清清。
过节当天，我一个人坐在教室写题。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在我震惊和呆滞的神情中，人已来到我面前。
“怎么？一天不见不认识了？”上官在我面前挥了挥手，把我拉回现实。
“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我不解的看着他。
“嗯，那个我……”他支吾了一下，“哦对，我模拟卷子忘带回去了，所以就提前一天回来了。”
“这样啊！”当时我没多想，感觉这个回答也没问题。
“中秋节快乐！”接着他从包里拿出了一盒月饼还有一个柚子放在我桌子上，“这些都是我爸妈单位发的，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每种口味都拿了一个。”
“谢谢啊！不用那么多我吃不完的。”我有点不好意思。
“那你留着慢慢吃呗！”
“礼尚往来，你应该还没有吃饭吧，我请你吃饭。”
“好啊！”
学校食堂关门，在校门那条街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麻辣烫的店还开着。
中秋节当天晚上，一人一碗麻辣烫，明明是一样的食材，总感觉那天晚上吃的比平时吃的更美味。
回宿舍临别之际，“上官，谢谢你！”我还是忍不住道谢。
上官冲我笑了笑，两颗虎牙在路灯下很是可爱，脸上是我羡慕不来的白皙。
“快回去吧！早点休息。”在这朦胧的夜色中，声音显得格外温柔。
这就是青春吧，没有任何的目的和功利，每一次的行动，仅仅是因为我想。
07
我总以为生活会一帆风顺，只是没想到，我的帆不够大，不足以为我遮风挡雨。
高考之际，家里出了一系变故。
高考的时候，我心不在焉，浑浑噩噩。毕业后，因为我的缺席，我们四个人的毕业旅行也取消了。
我断了所有老师和同学的联系，跟着表姐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打暑假工。
整整两个半月，我没有和任何人联系。
直到快开学的时候，才登上久违的QQ，看到好多同学，朋友，老师的问候。
上官基本上天天都有给我留言，问我在哪，是否安好，什么时候回来。
特别是当我看到他说：“你填志愿了么？能不能把你的志愿给我借鉴一下？”
鼻子一下子酸得不行，比喝了白醋还刺激。
他那么优秀，我这么忍心让他看我的志愿。
而我，就像一个追光者，在这灰暗尘世，拼命寻找光源。
到现在为止，我都欠他一个告别，欠我们的不悔时光一个告别。
再见，上官同学！愿你平安喜乐，前程似锦。
08
故事差不多该讲完了，本来想长话短说，没想到絮絮叨叨又扯了那么多。
后来我们都去了大学报道，各奔东西，天各一方。
至于上官，我最终也没有鼓起勇气去见他。
新的大学生活里，我们还是会经常聊天，他对我依旧很好。时常寄来一些我爱吃的零食，每次节日的礼物都不会缺席。
而我，接受他的好的同时，越发的愧疚。
他的梦想远大，志在四方；而我想的却是多打一份工，减轻家里的负担。
我和他最终奔赴的终点，早已不是同一个了。
后来的剧情发展，大家应该可以猜得到，是的，我伤了一个少年的心。
直到一年半以后，他发动态官宣，我也真心送出了祝福，我们才彻底失去了联系。
尽管现在回想起那段时光，那个人，还是会很想念，但也只是想念。
身旁的云朵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时不时喃呢，和以前在学校时一模一样。
窗外繁星闪烁，路边的霓虹乐此不彼地照耀着，在这孤寂的夜里异常清晰。
我知道，我们的故事，还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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