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曾经有个大一女生在下课路上问我:
老师你相信未来吗?
我说,
我不信。
她说她信。
随后她又补充说:
我什么也没有,只有拼未来。
这话我一直记着。
越年轻越两手空空,越容易被“相信未来”的承诺所鼓舞。前面的路途还长,太多的未知和变数,对那个看不见的“远方”他们能做的好像只有向往期待,一厢情愿地把那个远大的未来和自己联系起来。
最初看到包括《相信未来》在内的朦胧诗,我在上大学,大约是1979年年末,那时候的我会被“相信未来”鼓舞吗?好像没有,好像对类似的高调口号,经历给了我免疫力。
我是七七级大学生,在乡下插队三年后进大学。在乡下干活的时候最理解未来的不可知,每个明天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会下暴雨吗?会传出招工招生消息?队里的耕牛能不能陷进烂泥里,运气好就能杀牛分牛肉吃了。
正是那三年,让人知道了,只有看得见摸得到的才真实可靠。
腰酸背痛,困累饿冷,哪一样都不含糊,都无比真切,全要自己顶着,没有任何人能帮忙分担。
拖着无比沉重的腿从玉米地里回来,谁要是背一段《相信未来》,挨骂是躲不了的:装什么装,缺打了,还是欠揍了,扯什么未来,未来是个啥,顶吃还是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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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信未来》的由来
偶然看见电视里几个跳广场舞的老人在争话筒,齐声背了一大段《相信未来》。
一首诗在公开传播以后,谁都可以喜欢可以背诵,可以衍生出励志版甚至搞笑版,可以随意脱离诗人最初写它的情景,不问这首诗是怎么被写出来的。
食指在他的回忆录里写到过:
“相信未来”是写在火红的1968年,源于一个来自朋友的传说:王东白说,朗朗(张朗朗,著有《宁静的地平线》)逃往外地之前在他的本子上“歪歪斜斜地”写下“相信未来”,“相信未来”正合我当时不好的心情,原来还想写“用孩子的笔体歪歪斜斜地写下相信未来”,后觉字太多了,不合节拍。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露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
相信未来。
这心境是非常凄凉的。曾经有一段高亢的句子,删掉了,而直接转向了低沉的: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
摇曳着曙光那支温暖漂亮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用孩子的笔体则是充满向往,但却是不着边际的,这才符合当时的情况”。
这是这首诗的缘起。
食指很明确地说它是凄凉的,低沉的,是孩子般“不着边际的”。
早在写出《相信未来》之前,还是个中学生的食指已经经历过一次人生的凄凉和低沉,在他的长篇回忆录《生活创作大事记》中他有写到,在1963年,中考发挥失常后,他去函授学校补习准备复读,他的班主任老师要求他在学校“反修防修”反对“自来红”的思想教育活动中,做揭批自己的典型发言,要求他痛批自己爱看外国小说,是“资产阶级思想严重”。虽然只是个中学生,食指也很清楚,“资产阶级思想”这顶帽子太沉太大,绝不能自己给自己往头上扣,他的反感和抗拒得罪了班主任老师,随后,老师联合了团干部开始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