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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文学  · 公众号  · 文学  · 2018-05-08 09:49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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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人发出笑声。

麻长平正色道,我这是在传授知识经验,是我这些年摸爬滚打得来的,你们当儿戏……你们太好高骛远了!

麻长平一如一只青蛙般气鼓鼓的。赵福莲笑笑说道,麻先生,留白只不过是个嫩头孩子呀,你跟他计较干嘛。麻长平脸色好转,他说,我不会跟他计较的。

赵福莲说,麻先生,你这个问题……我刚才想了想,就是不晓得说的对不对,如果说错了,你别见笑噢。麻长平来了精神说,你只管开口!

赵福莲说,这地方口子小里面大,应该说是既隐蔽又空旷吧,至于它的好处么,我想得还不是很清楚呢……

麻长平频频点头,他手拍大腿嚷道,福莲居士,你真是福莲居士呢……我就喜欢像你这样的聪明女人……你其实已经说得八九不离十了,说到那个点上了,我仅作补充一句,这隐蔽,是防止不可预测的意外,我们毕竟待在深山老林里是啵,又是别人的国家,不可预料的情况时有发生的……而空间宽敞,是为了防止野兽和毒蛇的侵袭了。

向导搭棚子,麻长平生火,其他人去附近溪潭洗澡。

溪潭不大,深不见底。

吴光达学麻长平腔调说道,福莲居士,你真是福莲居士呢……我就喜欢像你这样的聪明女人啊。赵福莲笑着说道,吴哥,我这人……是不是有点卖弄了呀,下次一定注意。有人说,你为什么叫麻长平是“麻先生”,而叫吴光达“哥”呢?这里头有没有名堂?赵福莲说,那要问吴哥了,吴哥,你是愿意我叫你先生呢?还是叫你哥?虽然月亮很小,能见度低,但谁都瞧出来了,吴光达一脸美滋滋的。

她们三位女的,是“全副武装”下的水。也就是说,她们是穿着原先身上的衣服下到溪潭水里的。现在,她们上来要换衣服了。有人便说道,你们只管换呗,这黑天黑地的什么都看不见。赵福莲说,那可不行。另一人说,你们要是离开我们的视线,碰上野兽什么的,我们就没法子相救了噢。赵福莲说,不会的,你们肯定会救我们的。

三位女人往那头走了几步,站下犹豫了……那里头是个死角,可避眼目。但是,面对一派的黑洞洞,她们着实害怕了。

溪潭里的男人嘻嘻哈哈,乐不可支。就有人问道,需要站岗放哨的吗?

赵福莲道,行啊。

一溪潭的男人,除吴光达和留白外,全都举起手来,他们嚷道,请把这项光荣的任务交给我吧!

赵福莲道,你们别闹了……留白还是你过来吧。

向导搭起了两个棚子,材料为树干和一种类似于芭蕉的叶子,有模有样。棚子一大一小。向导说,男左女右,晚上方便可别走错哦。

麻长平燃起了一堆火,火光飘忽,茫茫黑夜一滴红,煞是好看。

接下来,向导在火堆一侧搭起一架晾衣杆。大家把洗过的衣服一一晾上。在火光的映照下,衣服上的水蒸气一缕缕冒上来。

留白坐于火堆旁,觉得这种场景让人着迷。

麻长平携带有一只精致的紫铜水壶,一只保暖杯。麻长平道,本人没有酒瘾有茶瘾呢。麻长平吃片饼干喝口茶水,十分惬意的样子。麻长平问道,你们……谁要喝茶就吭一声,我这可是上好的普洱茶哦。有人说又没有杯子。麻长平道,在这荒郊野外还穷讲究呀,本人虽然面黄肌瘦,但绝对没毛病的。有人接过杯子喝了两口,一抹嘴巴说道,喝热茶和喝冷水,真是天差地别啊!麻长平脑袋朝向赵福莲问道,福莲居士,你不喝几口?赵福莲说,我没喝茶习惯的。麻长平道,这你就不懂了哦,你说自己和佛有缘,我对你说,这喝茶和佛的缘分才叫深呢。

那天晚上,麻长平另有一个举止,让人觉得稍许意外。麻长平带上水壶烧水泡茶什么的,虽说名堂多了点,但尚属合情合理之范围。可他随身携带了一副三十二张的骨牌,这就有点不那么好解释了。大家吃过东西,正提了屁股要去棚子睡觉,麻长平在后头说道,哪位愿意留下来吗?陪我玩把骨牌九。有人站下转身问道,你带扑克了?麻长平道,正宗的骨牌,扑克牌不行,容易作弊……我这副骨牌可是老货呢,过去大户人家玩的。麻长平边说边从双肩包里摸出一只小布口袋,将里头的骨牌和骰子一古脑倒在一张旧报纸上。麻长平道,小赌怡情哪,吃饱喝足,物质享受过了,该当精神享受一下了啊。有几位敷衍道,明天吧,明天晚上一定陪你玩,今天困死了啊。

按照“路线图”,他们这拨人于第二天的傍晚,即可抵达那座小村庄。在小村庄的一户人家睡上一觉,次日搭乘交通工具(先牛车,后汽车)前往仰光。到仰光后,他们将搭乘班机经由德国柏林转机,飞往匈牙利的布达佩斯(当年匈牙利为免签证国家)。有了匈牙利这块东欧跳板,那么,一切都好商量了。届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奔前程,投奔你该去的地方就得了。

事情的变故发生在第二天的中午。

经过一夜的深度睡眠后,每人的精神面貌颇好,脸色红润,神清气爽,手脚麻利。简单吃了点东西后,他们即出发了。

留白落下了几步,回头朝“露营地”张望。今天早上起来一看,昨天搭的两座棚子,别说有多好看了,绿盈盈的,棱角分明而规整,俨然如童话世界里头的一道景观。留白毕竟少见多怪,难免多看了几眼。

向导转过头催促道,跟上,天黑前要到目的地的哦。

向导是位不善言辞的人,可那天在路上,他却没少说话,人也较为活络。向导道,你们说,白米饭好吃吗?大家众口一致地说道,好吃。向导道,红烧肉好吃吗?这回大家整齐划一地叫道,好吃!向导道,我们加紧赶路,早到早吃白米饭、红烧肉,大家说好不好啊?大家吼道,好!吴光达说,我当兵出身,要不我们就来部队的那套吧,唱唱歌,唱几首嘹亮军歌,保证精神抖擞,能提速前进!

麻长平道,那不合适吧。

吴光达问,有什么不合适?

麻长平不语。

向导说,主要是万一被人听见,通风报信的话……要误事。

这的确是个理由。但吴光达脸上仍显示出了不爽和不屑的表情。

再说那位向导。前面提及过,向导是位做事比话语多的人。一般情况下,他做事前不解释,默默地去做,做完事同样不多话,不喜好宣扬……但那天上午他的情形,却不大相同,他变得喜欢说话,而且是和女人搭讪。

向导落下数步,凑近三位女人问道,你们想吃水果吗?那位瘦高个儿的梁秀彩扬脸反问道,你说什么……水果?向导不无得意地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这林子里头,本身就是个天然果园嘛,你们说好了,是要吃甜水果还是酸水果?

三个女人如白痴一般地欢呼雀跃。

向导跑进树林子,没多大工夫即采摘来一兜野果子。野果子有好几样,大多微甜带酸或微甜带涩。有一种野果吃了满口乌牙,形同大烟鬼;有一种吃过后则“口吐鲜血”,十分地骇人。

男同胞很快加入了行列,在向导的指点下,辨识野果子,狼吞虎咽吃野果子。树林子里头,充盈着不尽的欢声笑语。

当事情发生之后,留白脑子里头常会回忆起这一幕。

留白没法子弄明白这些事情之间是否存在因果关联,或者冥冥之中,是否当真有个什么物什在掌控芸芸众生的?但诡异的气息肯定是有的,看不见摸不着,它弥漫于空气之中。

接近中午时分,他们遇到了一条溪流。对于溪流的出现,向导自然无一点意外了。向导曾说过,这条线路他跑了不下五十趟。对于这一带地形,他早已烂熟于心,哪儿有条沟壑,哪儿有道溪流,以及方方面面的地貌慨况,他均胸有成竹的。然而今天,老革命碰到了新问题,这溪流膨胀了,水的流量增大了……许是前几日这带下过暴雨的缘故罢。

大家还是累了,一见眼前横着一道无法跨越的溪流,索性一屁股打在地上,七嘴八舌说到吃饭时辰了,吃点东西再作计较吧。向导恢复常态,他闷声不响地往溪流的上游走去,山势陡峭,但见他猿猴样地攀爬了上去。没多大工夫——也不晓得他是怎么下来的——向导走到了大家跟前。向导说,我再去那头看看。

向导回来说,底下有段树木横在溪道上,可以过人。大家抬起屁股跟随向导往底下走。到了那里,大家看见有截七八米长度的树木卡在溪流乱石堆里。有人不无担心说道,那木头一半在水里,水流这么急,怎么过得去噢?向导照样没开腔,他三下五除二下到了坎下。

向导踩在那截木头上试了试说,不会滑动,我先过。说着向导身轻如燕,蜻蜓点水一般地就过去了。向导在溪流那边说道,没事,一个一个来吧。

溪流这边,一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不决。底下的那截木头,因卡在岩石缝里,牢固该当是不成问题的。但至少有一半木头吧,是戳在水下面的,水流湍急,浪花翻滚,令人眩目。

片刻后,吴光达一拍胸膛嚷道,让我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吧,谁叫老叔公是当兵人出身呢!吴光达“胚架”大个,他铁塔一样地往前移动,顺利过去了。

这个头一开,便有人接着跟上了。

向导对每位过“独木桥”的提醒道,朝前方看,别看底下。

杨显微小腿肚子发抖,一脸冷汗——这样子就出事了。如同慢镜头似的,随着杨显微的一声尖叫,她的身子缓慢地倒向了水里——眨眼间——她即被白哗哗的水流给覆盖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福莲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留白当时脑子尚算清醒,他拔腿就往下头跑,跑出十多米吧,他看见了杨显微的头发在水面上半浮半沉……这儿的水势没那么凶猛了……留白拢嘴大声喊道,显微,有根树根,就在你前面一点点,你抓住它……杨显微死命一蹬,仰起脸,眼睛仍紧闭,嘴巴似乎仍在“咕噜”吞水。她无意识地张牙舞爪……倒是让她阴差阳错地抓住那根裸露在外的树根了。

眼前的难处是那地方下不去,是处峭壁。向导跑过来看上一眼,说得从上头下去。向导边往上头跑边脱去衣裤,动作紧凑麻利。向导从那截木头的位置下去(仅那儿有个缺口),蹚入水中。向导一下水,大家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向导入水时,但见他嘴巴咧了一下,而后打了个趔趄。向导说,吃岩刀了。所谓“岩刀”,指的是锋利的石头,向导的脚怕是踩到锋利的石头上了。麻长平赶忙问道,要紧吗?向导朝岸上的人笑笑,没有作答,但似乎又回答了一切。留白凭空就看见了一丝丝红色液体随了水流往下游飘去……不过,他当即便想到了,水流如此奔腾不息,水量如此充沛,难道能看得见血吗?

留白跑回原处,见杨显微仍然老样子,死死抓住救命树根,身子漂浮于水面,略有下沉样子。留白凑近瘫倒在地的赵福莲耳旁说道,没事了,向导马上会过来救显微。

当时,留白可说是目不错珠地盯在杨显微身上。故而,对于向导是怎么“消失”掉的,他一无所知,一头雾水。

大概有个一两分钟吧,有人突然嚷道,向导人不见了!留白抬起脸,眼睛往溪流上扫,溪流上当真空空如也,除了翻滚的水浪还是翻滚的水浪。

片刻沉默过后,麻长平问道,向导人呢?

吴光达用见多识广的口吻答道,玩了呗。

麻长平将信将疑语气问道,玩什么?

吴光达道,捞鱼呗,说不定我们中饭就有鱼汤喝了哈。

足足十分钟过去,向导连个人影子都没有。赵福莲再次瘫倒,她这次是软绵绵地跪在了地上。赵福莲说,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妹妹啊……赵福莲那对哀伤的眼睛从每个人的脸面上带过。留白脊背发凉,他认定赵福莲的眼睛在他脸上停顿了一下。

留白事后想,自己当时是从哪儿来的勇气和胆量啊!留白是个胆小如鼠的人。但另一方面,他的性情中又有一种可说“浑然天成”的东西。或许,正是他身上的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使得他站出来的吧。

留白说,莲姐,我去。

留白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那个缺口处。留白一点没慌乱,他有条不紊地脱下衣服和裤子,并褪下了手腕上的手表。留白没有如向导那样蹚入水中,而是直接扑了进去。借着水流的冲力,没两下子,留白即到了杨显微身旁。

留白镇定自若,他试着拿脚尖踮了一下,居然水只到齐胸深。留白托住杨显微,用一只手使劲划水,两人鸭子一样移动。压根儿谈不上有何惊心动魄,连让岸上的人吊一吊心都没有——他们轻轻松松地上来了。

大家的心情依然是压抑的。但到底杨显微上了岸,人们的脸面柔和了许多。赵福莲和杨显微紧紧地搂抱作一团。杨显微抽泣;赵福莲笑一声哭一声,一惊一乍。

吴光达拍拍留白肩膀说道,你小子看不出来嘛。

有人接腔道,这叫真人不露相哦。

麻长平哭丧着脸从那头走过来,他说这下可以肯定了,外头那里……是断崖,有支瀑布……向导他太麻痹大意了啊。

向导这位“大山之子”,没料想竟在小水沟里翻了船。

孙祖耀讲了句良心话,他说向导好人哪,默默做事,走前还教了我们怎样认野果呢。

有人轻飘飘说道,认识野果用处不大吧,这辈子谁还再来这深山老林哇。

麻长平道,话不要说满了……有些事可不好说的哦。

吴光达道,我提个建议,我们全体对向导默哀三分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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