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的冬天（微信文章未删减版）

最近几天，关于乌克兰部队从赫尔松一带渡过第聂伯河的消息引发不少媒体传播，比如下面这则参考消息援引法新社的报道。

追本溯源，各方媒体报道的信息来源主要有两个：

其一，乌克兰海军陆战队指挥官11月17日表示，该部官兵突破了俄军在赫尔松州南部第聂伯河上的防线，已经在东岸建立多个桥头堡，乌军在激烈的战斗中重创俄军，导致其将近3500人伤亡，并摧毁了数十个弹药库和数十辆坦克装甲车。

其二，乌克兰总统办公室主任叶尔马克称，乌军已经突破俄军布防的第聂伯河，并在河东岸建立了一个立足点。

不得不说，自从反攻陷入僵局以来，乌方的报道越来越玄乎了。

去年轰轰烈烈的哈尔科夫反攻中，基辅宣称击毙数百俄军、俘虏数百俄军，那可是全球媒体都铺天盖地报道的大事件。

如今悄无声息间就歼敌3500，为什么没掀起太多波澜呢？

河流北岸由乌克兰控制，河流南岸由俄罗斯控制，河中沙洲基本被乌方占领，俄军防线距离第聂伯河岸边有数公里之远。

今年六月被炸毁的新卡霍夫卡水电站大坝，至今是一桩悬案。

第聂伯河是全长2290公里的欧洲第四长河，赫尔松一带是其入海口，宽度普遍达到或超过三公里。

目前连同桥梁、水坝在内，第聂伯河赫尔松段的所有过桥设施都已被摧毁，换言之，想要进攻河对岸必须采用渡河作战。

根据西方媒体报道，目前乌军渡河作战的部队共有2000多人，他们组成的联合突击群已经占领了第聂伯河下游的数个关键据点；为了缓解装备不足的情况，乌军向河对岸俄控区输送多批次装甲载具，虽然尚不清楚运输了多少辆，但至少乌军期望在第聂伯河下游站稳脚跟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

而据俄罗斯媒体报道，乌军最大的一支渡河部队约一个半连，即150~200人，其他零星过河点只有十几或几十人不等；俄方认为这些跨河攻击手段的强度无法达到战役级别，只是骚扰性质的，用士兵生命进行豪赌，没有多少军事价值。

乌克兰发布的渡河照片。

乌军的这种渡河方式很难输送重型装备。

一场战争，各自表述，那么究竟是哪一方的表述更可信呢？

对此，我们只需要回顾一下二战历史就可以清楚个大概。

在1943年8月著名的库尔斯克会战结束后，苏德战场形势已经完全逆转为苏攻德守。

为了不给德军喘息之机，苏军随即发起横跨第聂伯河的战役，史称“下第聂伯河攻势”——今天乌克兰战场上大家熟悉的梅利托波尔、扎波罗热、第聂伯罗等地，正是当年的古战场。

而德军一方为阻止苏军过河，依托第聂伯河天险构筑起复杂的防御工事，被称为“东方长城”。

1943年8月26日，苏联红军集中40个军、5个航空军，共265万人的强大兵力，在长达三百公里的战线上同时发起渡河作战，采取一切可用的运输方式登陆对岸，并同时架设多路浮桥。

根据苏联退役军人作家阿斯塔菲耶夫的回忆，前几批数万人的登陆部队中，只有约五分之一的活了下来。

当时为了牵制德军，苏联还执行过一次大规模空降行动，空投4575名伞兵到河对岸——他们中有超过60%的壮烈牺牲。

有学者统计过，这场战役中共授予了2438人“苏联英雄”称号，占苏德战争期间授予“苏联英雄”总数的21%。

不难体会，以机械化部队强渡大型河流是非常非常困难的战争场景，只有在火力、兵力、战场形势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做到。

以横跨第聂伯河的作战为例，这是苏联红军巅峰时期的代表作，今天的俄军都望尘莫及。

简单点说吧，但凡俄乌战场形势发展到一方准备调集重兵大规模渡第聂伯河作战的时候，瞎子都知道谁要赢了，没有谁会讨论“僵局”的问题。

一边架设浮桥一边进攻的苏联士兵

回到当下的乌克兰战场。

自今年夏天开始，乌军在顿巴斯、扎波罗热等方向发起了对俄军的反攻，这些反攻不能说都失败了，但远远没有达到各方预期。

根据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学者Richard Haass和Charles Kupchan在11月17日《外交事务》杂志文章中的统计，俄罗斯在 2023 年里获得了比乌克兰更多的土地。

我们简单推测一下，乌军在平原地带都无法正面突破对方阵地，有可能自己给自己加个难度系数、实施一场渡河作战大戏吗？

显然不会的。

那么乌军渡河的意义又在哪呢？

一方面是为了发新闻稿用，通过一些吸引人眼球的事件博得西方舆论关注，避免媒体热度完全被以色列抢去。

另一方面其实也有一点军事层面的意义，那就是吸引俄军兵力，至少不能让这条战线完全停下来。

实际上，在赫尔松州第聂伯河两岸，俄军兵力是超过乌军的，乌方并不具备发起大规模渡河作战的能力和实力。

其效果就跟之前乌特种部队乘夜色登陆克里米亚半岛一样，政治含义明显高于军事含义。

客观一点说，乌克兰在战争期间的境遇确实要比俄罗斯复杂很多，基辅是真正的“两线作战”，一边得考虑战场形势，另一边还要考虑国际观瞻。

11月16日，泽连斯基总统在基辅会见国内外记者，他这样讲道：

“由于资源紧张，西方盟国援助乌克兰的武器供应量已经下降，尤其是在乌克兰东部和南部战线广泛使用的155毫米炮弹，但这不代表美国拒绝给乌克兰提供武器，大家都在努力争取库存。”

泽连斯基还特别提到了正在进行的巴以冲突，他称：

“自10月7日以哈冲突爆发后，西方盟国提供给乌克兰的炮弹就开始减少。”

采访中，泽连斯基怀疑俄罗斯这期间很可能正在囤积导弹，以便今冬对乌克兰的能源设施发动袭击。

但他同时也强调，乌克兰在防空方面比去年冬天做得好，政府已建造更多的防空洞，也增加了救助点，以供平民在空袭停电时前去取暖，并给手机充电。

防空洞中的生活。

文章最后，让我们引用前面提到的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名誉主席Richard Haass文章中的结论性观点：

乌克兰的反攻似乎已经停滞不前，与此同时，美国和欧洲继续向乌克兰提供军事和经济支持的政治意愿也已经开始减弱。鉴于这些情况，有必要对乌克兰及其伙伴正在奉行的当前战略进行全面重新评估。

这种重新评估揭示了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即乌克兰和西方正处于一条不可持续的轨道上，其特点是目的与可用手段之间存在明显的不匹配。

基辅的战争目标——将俄罗斯军队驱逐出乌克兰土地并完全恢复其领土完整，包括克里米亚——在法律和政治上仍然无懈可击，但从战略上讲，它们是遥不可及的，而且在不久的将来很可能更远。

现在是华盛顿带头制定一项新政策的时候了，该政策需要设定可实现的目标，使手段和目的保持一致。

美国应开始与乌克兰及其欧洲伙伴就一项战略进行磋商，该战略的核心是乌克兰准备与俄罗斯谈判停火，同时将其军事重点从进攻转向防御。

基辅不会放弃恢复领土完整或放弃让俄罗斯承担经济和法律责任，但它会承认，近期的优先事项是从解放更多领土转向保卫和修复现有的80%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