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金融》｜国际资本流动态势与展望

然而，全球经济复苏分化程度加剧。发达经济体经济增速下行。根据《世界经济展望》预测，2023年发达经济体GDP增速为1.5%，较2022年下降1.1个百分点。在发达经济体内部，不同经济体的复苏有明显分化。美国采取了紧缩的货币政策，经济增长超预期，2023年GDP增速预计为2.1%，与2022年增速持平；日本得益于强劲的国内需求、供应链正常化后的出口反弹以及激增的入境旅游，2023年增速预计为2.0%；欧元区受到能源价格冲击、地缘经济碎片化和货币政策紧缩的影响，经济增长低于预期，2023年GDP增速预计为0.7%；英国同样受到能源价格冲击和货币政策紧缩影响，预计2023年GDP增速仅为0.5%。

根据《世界经济展望》预测，2023年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GDP增速为4.0%，较2022年下降0.1个百分点，仍未恢复至疫情前水平。分区域看，亚洲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金融环境相对宽松，但受到外部需求和投资低迷的负面影响，预计GDP增速为5.2%。其中，中国2023年GDP增速预计为5.0%；印度由于国内需求和外商投资反弹，预计增速为6.3%；东盟受到货币政策紧缩的影响，国内需求疲弱，加之外部需求不振，预计GDP增速由2022年的5.7%下降至4.2%。欧洲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2023年高通胀持续，公共债务与GDP比率也将持续上升，GDP增长率预计为2.4%。中东和中亚地区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受到俄乌冲突、石油产量下降和货币政策紧缩的影响，GDP增速预计为2.0%，比上年降低3.6%。拉美和加勒比地区、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的新兴与发展中经济体实际GDP增速预计为4.0%左右。

在上述经济背景下，2023年全球贸易增速放缓，国际资本流动可能出现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的最大降幅。根据《世界经济展望》2023年10月的测算，2023年全球资本流动规模预计约为1.63万亿美元，同比下降21.0%，低于2021年和2008年的水平（见图1）。

分地区看，根据《世界经济展望》，2023年第二季度，全球通胀已由2022年同期的11.2%降至5.3%，主要发达经济体紧缩的货币政策对通胀的抑制效果显现，因此，预计发达经济体货币政策将保持紧缩立场但不会继续大幅收紧，发达经济体2023年转为净流出1113亿美元。其中，2023年德国和日本预计仍将延续多年以来的净流出态势，净流出规模预计由2022年的1708亿美元和906亿美元分别上升至2656亿美元和1412亿美元，但均低于疫情前水平。美国和英国仍将延续多年以来的净流入态势。美国净流入规模有所减少，由2022年的9716亿美元减少至7951亿美元，但净流入规模大幅高于疫情前水平，这反映了美国货币政策紧缩效应以及全球避险情绪相对较高。英国净流入规模有小幅增加，由1161亿美元增加到1220亿美元。除德国以外的欧元区经济体净流入规模出现大幅下降，由2768亿美元下降至791亿美元，降幅达到71%。随着全球通胀压力和全球避险情绪有所缓解，预计2023年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净流出规模将大幅下降至1958亿美元。其中，亚洲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中东和中亚地区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预计均延续净流出态势，但规模显著降低，分别由2022年的2968亿美元和4068亿美元下降为2023年的1905亿美元和1946亿美元；欧洲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预计由净流出1231亿美元转为净流入207亿美元；拉美和加勒比地区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延续净流入态势，流入额预计由1423亿美元下降为1153亿美元；撒哈拉以南非洲经济体亦延续净流入态势，预计规模增加至533亿美元（见图2）。

在直接投资方面，联合国贸易和发展组织（UNCTAD）发布的《2023年世界投资报告》指出，在俄乌冲突、能源和食品价格升高以及债务压力上升等多重危机交织背景下，全球外国直接投资持续受到金融条件紧缩、实际利率高企和资本市场不确定性的影响，加之2023年出现的欧美银行业动荡，预计2023年全球外国直接投资规模将在2022年1.3万亿美元的基础上进一步减少。分区域看，根据《世界经济展望》预测，2023年发达经济体直接投资将延续2019年以来的净流出态势，规模从2022年的6144亿美元下降至1161亿美元，降幅达81%。其中，由于美国保持了较好的经济增长，对外资具有较强的吸引力，预计美国2023年外国直接投资由净流出转为净流入873亿美元。由于德国、法国和英国经济复苏较慢，加之通胀高企，因此预计欧洲经济体外国直接投资在2023年仍延续净流出态势。德国和英国的净流出规模由2022年的1320亿美元和1159亿美元减少至866亿美元和67亿美元；法国的净流出则由116亿美元增加至238亿美元。由于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通胀高企，经济增速仍未恢复至疫情前水平，对外商直接投资的吸引力有所减弱，预计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的直接投资延续多年以来的净流入态势，但规模进一步下降至2550亿美元。其中，亚洲、欧洲和拉美的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的直接投资净流入均出现下降，2023年直接投资净流入分别为513亿美元、298亿美元和1305亿美元；中东和中亚地区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的直接投资预计由净流出转为净流入88亿美元，但净流入规模低于疫情前水平；撒哈拉以南非洲经济体直接投资净流入规模有所增加，由275亿美元增加至346亿美元。

根据《世界经济展望》预测数据，在证券投资方面，发达经济体自2022年由多年以来的净流出转为净流入后，2023年将延续净流入，但规模减少至4398亿美元。具体来看，由于美国货币政策持续紧缩、美元指数维持高位、美债收益率进一步升高，2023年美国证券投资净流入4287亿美元，与2022年规模相当。欧元区经济持续低迷、通胀高企，德国证券投资净流出增加至972亿美元。英国证券投资净流入增加至1808亿美元。日本证券投资净流出规模为1287亿美元，与2022年规模相当。受到全球金融条件收紧的影响，预计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证券投资2023年净流出规模减少至1438亿美元。分区域看，亚洲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证券投资净流出将大幅下降，由2995亿美元下降至529亿美元。欧洲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拉美和加勒比地区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中东和中亚地区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的证券投资净流出将分别下降至149亿美元、8亿美元、660亿美元。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中，仅撒哈拉以南非洲经济体的证券投资净流出是增加的，由58亿美元增加至90亿美元。

从直接投资角度看，2023年前三季度我国直接投资净流出规模为1267亿美元，而2022年同期是净流入469亿美元。前三季度我国吸收外国直接投资155亿美元，同比减少89.8%。究其原因，一方面，受全球经济增长缓慢、地缘政治风险升高等因素的影响，全球对外直接投资低迷，同时美国出台对华投资限制令以及欧盟《经济安全战略》强调减少对中国的经济依赖等；另一方面，国内劳动密集型产业的逐步转移以及外商工业企业在华经营的利润下降等导致外商对华直接投资下降。2023年前三季度我国对外直接投资1422亿美元，同比增加34.8%。从国内环境看，2023年以来，随着经济社会全面恢复常态化运行以及国内经济的稳步增长，我国企业“走出去”动能进一步增强；同时，中国政府发布了《关于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意见》，为民营企业拓展海外业务提供了更多政策保障。从国际环境看，东盟以及“一带一路”共建国家放宽了对外商投资的限制且采取多种投资便利化措施吸引外资；随着《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对签署国的全面生效以及“一带一路”合作的深入推进等，我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更加自由化、便利化。

从证券投资角度看，2023年前三季度我国证券投资净流出987亿美元，比2022年同期减少62.3%。其中，股权投资净流出205亿美元，同比上升8.3%，而债券投资为净流出782亿美元，同比下降67.8%，债券投资净流出规模的减少是证券投资净流出规模相比上年减少的主要原因。2023年前三季度，来华证券投资撤出325亿美元，同比减少70.4%，其中股权投资流入211亿美元，同比增加45%，债券投资撤出536亿美元，同比下降56.9%。主要原因可能是我国经济的回升向好态势、国内股票估值较低以及主要发达经济体中央银行加息的步伐放缓，吸引外资逢低布局中国证券市场。前三季度我国对外证券投资662亿美元，较2022年同期减少56.4%，其中股权投资流出417亿美元，同比增加24.2%，债券投资流出246亿美元，较上年同期下降79.2%。究其原因，主要是受美联储的多次加息、地缘政治局势升温与欧美银行业风险事件等因素影响，全球证券市场上投资者的避险情绪上升；同时受我国经济恢复持续向好以及政府出台一系列政策以活跃资本市场等积极因素影响，我国对外证券投资规模收缩。

从其他投资角度看，2023年前三季度我国其他投资延续了2022年同期的净流入态势，净流入471亿美元，同比下降14.9%。其中，来华其他投资撤出207亿美元，比2022年同期减少66.4%；对外其他投资回流678亿美元，比2022年同期减少42%。分项目来看，货币和存款项为净流入453亿美元，同比增加183.4%，可能因为2023年以来发生的欧美银行业风险事件提升了全球投资者的避险情绪，而我国经济较好的增长前景、相对稳定的金融环境以及人民币资产的长期投资潜力，吸引居民持有的跨境资金回流。贷款项为净流入63亿美元，2022年同期为净流入281亿美元，根据国家外汇管理局《2023年上半年国际收支报告》，这主要是由于我国居民的境外贷款到期与非居民偿还境外贷款所致。贸易信贷项为净流出306亿美元，同比增加36.1%，可能因为国内经济复苏带动进口需求以及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上涨等因素，企业偿还进口应付货款增加。

2023年前三季度，我国国际收支平衡表的净误差与遗漏项为200亿美元，比2022年同期下降72.1%。该项目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隐性的资本流动，其规模同比下降可能意味着受主要发达国家货币政策紧缩进程放缓以及我国经济回升向好等因素影响，隐性跨境资本流出规模有所减少。

具体到中国，尽管中国经济受外需下降、内需不足的影响，修复的斜率较为平缓，但仍保持运行在合理区间，通过政策组合拳的不断发力，市场信心逐步提振，2024年整体经济状况有望实现进一步好转。长期向好的经济基本面、稳健运行的金融体系、不断扩大开放的资本市场将为跨境资本流动的稳健有序增长提供坚实的基础。总体来看，预计2024年我国跨境资本流出压力将进一步缓和，直接投资、证券投资项目的逆差将有所收窄或实现逆转。具体来看，中国经济运行持续回暖，房地产市场和地方债务风险逐步化解，我国吸引外国直接投资的规模将有所反弹，直接投资项目净流出的态势或得到逆转；发达国家加息临近尾声，美元资产的吸引力减弱，人民币币值预期回升，伴随着A股市场多项利好政策的出台，外资配置人民币资产的积极性将有所增加，加之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提出着力推进金融高水平开放，随着海外投资者的加快进入，北向资金大规模的持续流出将有所缓和，证券投资项目资本流动有望呈现净流入。但未来一段时期内，国内外政策因素仍具有较大的不确定性，仍需加强对跨境资本异常流动风险的防范。■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批准号19ZDA062）与中国科学院大学自主部署项目（批准号：E1E40809X2）的研究成果]

 （责任编辑　许小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