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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雷斯超过一半的从政生涯都致力于加强国家安全,直到后半段,才开始谋求以巴和平。而讽刺的是,如果以成就论功过,前半段的影响要深远得多。正如那一天,当火箭划过高朗的晴空,没有多少人记得2016年9月13日是《奥斯陆协议》签署23周年。
那天深夜,佩雷斯因中风被紧急送往医院,两周后去世。
西蒙·佩雷斯公务员出身,从未在以色列军队服役,却毫无疑问是奠定以色列国防力量的元老。起步是在1946年,年仅23岁的佩雷斯得到后来开国总理本·古里安的青睐,加入哈格纳——以色列建国前在巴勒斯坦活动的犹太地下军事组织,负责武器采购。两年后,他被派往以色列驻美国国防使团,表面上是在哈佛大学念书,实际是受到本·古里安的委派,在美国继续从事秘密军火采购。
从纽约回国后,佩雷斯被任命为国防部办公厅副主任。一年后,29岁的佩雷斯升任主任,这是国防部体系内职衔最高的公务员职位。由于负责国防部的日常运作,他逐渐了解到当时还在酝酿中的核武器计划。
以色列国土面积狭窄,找到核武器试验场地极为不易,能够跻身有核国家堪称奇迹。这要归功于本·古里安十分信任的两个人:一个是以色列科学家恩斯特·大卫·伯格曼,另一个就是佩雷斯。
1955年,本·古里安再度当选总理,为以色列拥有核武器在政治上铺平道路,伯格曼与佩雷斯成为这项计划的实际执行者。建国不足十年,以色列在中东不时卷入战争。佩雷斯坚信,只有拥有核武器,才能令以色列杜绝灭国之忧。
1956~1957年间,他极力说服本·古里安,眼下正是实施核计划的最佳时期。
本·古里安授命佩雷斯负责重组国家核计划。直到上世纪70年代担任国防部长的近20年间,佩雷斯一直是全权操控核武器开发的最关键人物。佩雷斯在回忆录中透露:从表面看,我完全躲过了公众的眼光……我的名字从未出现在组建原子能机构的正式名单中。然而,这完全没有妨碍我以本·古里安的名义指挥整个项目,也丝毫没有削弱我的任何威信。本·古里安十分信任我,伯格曼毫无保留地与我合作,使我赢得了科学家和工程师们的广泛信赖。
关于核反应堆的分歧在于,伯格曼认为“我们有能力造一台”,而佩雷斯认为“我们应该买一台”。在1955年的氛围下,以色列想要得到来自西方国家的实际帮助并不容易,而且那个国外“供应商”究竟要扮演怎样的角色也值得细细研究。佩雷斯将目光对准法国,认为在所有参与核研究的国家中,“只有法国愿意真正协助我们”。
1956年7月苏伊士运河危机期间,佩雷斯提出以此为契机,从法国购买原子能反应堆。在同年10月爆发的第二次中东战争中,作为回报,以色列成了英法联军的急先锋。战争虽然在美国和苏联的压力下,以英法以三国撤军告终,但法国依据承诺帮助以色列在内盖夫沙漠建起36平方公里的核基地,第一个核反应堆、钚浓缩厂和地下配套设施等一应俱全,法国的军机还从挪威运来了重水,以色列用法国核技术以及从美、欧、南非走私的铀原料研制核武器。佩雷斯因此获得“以色列核弹之父”的称号。
在公开场合,佩雷斯一向采取“核模糊”策略,表示以色列的核研究活动只起到“威慑”作用。据估计,目前以色列至少拥有100~200枚核武器,还有能打击中东任何目标的远程导弹、潜艇核弹头运载系统等。
以色列至今仍是中东地区唯一拥有核武器的国家。然而,这片大地局势诡变,尤其是伊朗核危机,极有可能将“阿拉伯之春”失败后趋于保守与极端的阿拉伯国家拖入核竞赛。
几十年后,佩雷斯回顾当年的秘密行动,谈到自己是把眼光“放在未来”,“别人考虑的是三年、四年,我要考虑的是十年。”正是同样长远的考量,帮助佩雷斯打造出强大的国防工业。
佩雷斯去世后,内塔尼亚胡表示将用他的名字来命名位于内盖夫沙漠的核反应堆。
如果佩雷斯在54岁卸任国防部长后退休,那么毋庸置疑,他将以最具传奇色彩的鹰派形象为世人铭记。
1977年,他带领本·古里安创建的左翼政党工党投身大选,意外遭到首次落败,输给了右翼政党利库德的梅纳赫姆·贝京。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事实上,工党在佩雷斯的带领下,在1977年至1996年间的5次大选中,从未赢得漂亮的胜利。唯一一次勉强胜出是在1984年,即便如此,他也需要与利库德的伊扎克·沙米尔组建联合政府。上世纪90年代晚期,佩雷斯曾在工党大会上问众人,自己是不是个“失败者”,现场传来整齐的回答——“是”。
尽管佩雷斯在内阁一直身居高位,依旧无法摆脱选举中的“低迷人气”。与他同时代的政治家拉宾和沙龙显然有魅力得多。在1986年沙龙担任总理期间,佩雷斯出任外交部长。他与约旦国王侯赛因展开秘密谈判,双方达成的协议不仅推进了两国间的和平,也改善了同巴勒斯坦的关系。
6年后,拉宾在选举中成为总理,佩雷斯依旧在外交部长的职位上为和平奔走。
这一次,他成功说服拉宾支持《奥斯陆协议》,最终促成拉宾在白宫草坪与巴勒斯坦领袖阿拉法特的历史性握手。《奥斯陆协议》的签订令国际社会弥漫起一股乐观情绪,认为以巴僵局即将化解,三人还因此在第二年获颁诺贝尔和平奖。
拉宾的突然遇刺,使佩雷斯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在两年后的大选中,舆论普遍认为人们会出于对拉宾的同情,将佩雷斯送上总理的位置。然而他再次败给了利库德的本杰明·内塔尼亚胡。尽管在各种民调中,大部分以色列人都抱持和平的观点,可一旦到了投票的一刻,出于国家安全考量,又纷纷把选票投入鹰派政治家的票箱。主张强硬的内塔尼亚胡一上台,《奥斯陆协议》几乎成了一纸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