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许纪霖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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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许纪霖等 | 移动互联网时代的阅读革命

许纪霖之窗  · 公众号  ·  · 2017-08-18 08:42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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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以后,我又创办了文化先锋网站,纪霖是搞了世纪沙龙,当时我们这个网站,在中国可以说在知识界是比较有影响的。当然最后的下场都是一样的。但是这个过程促使我们比较早的进入PC族。


最后手机我们不用说了,手机现在你看,你们在拍我,我也拍你们,我一点都不客气,就是大家对拍,确实它很方便,随时可以把信息传递出去,我自己有一个公众账号,就是用了我原来网站的名字,叫作“文化先锋”,把一些文章在那里发出来。同时我在微博上面发长微博,也在博客上面发,三位一体。基本上文章都是这样做的。


▲思维碎片化


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充分利用了今天这个传播渠道来跟公众进行资讯的分享和交流,这是我个人的经验。从这个经验你可以看到,其实我们这一代是亲历者,我们跃过了三个不同的阶段。纪霖是重新回到读书的那个状态,我现在比较平分,这三个状态都还存在。我觉得现在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是,当时微博出现的时候我们觉得很恐惧,因为一百四十个字会把人的思维完全切断,西方科学家的研究认为,微博会使人脑残,因为它不是一个完整的线性逻辑推进和追问的过程,而只是一个简单的结论。这个东西会把人的思维碎片化,而且这是不可逆转的创伤,就是说你一旦脑残了,你就毁了,根本无法治愈。


后来出现了微信以后,我觉得至少在物理上面,这个状况有所改善,因为微信通过朋友圈开始出现了一些比较长的文章。而这些长文章相对来说是有逻辑推进的,是有证据链供应的。这样你看一个东西,来龙去脉是清晰的。在这种情况下,事情好像有了某种转机。这就是我现在对互联网数码工具的基本看法。



刘擎: 其实纪霖比我大几岁,他总是比我走在前面。我也可以谈谈书的体验,我小时候住在一个师范大学里,有一个小伙伴,他妈妈是图书管理员,但那是“文革”时期,图书馆已经封了。有一年暑假他就把他妈妈的钥匙偷出来,然后我跟我弟弟就进入了一个对我们来说是巨大的一个、封陈已久的图书馆。都是“文革”之前的书,还有很多杂志,各种各样。


我记得一本书叫作《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因为进去以后门口就这样一本书。后来我就对戏剧有了兴趣,学习了所谓的体验派戏剧。那时候真的不知道世界上面有这么多书,其实那个师范学校的图书馆没有多大,但是由于有这个小伙伴的关系,我们那时候,在1975年、1976年的时候就接触到了“文革”之前的阅读,这是一个经验。


当然到最后读大学,大家都要读书。对我们来说,那时候叙述方式、阅读方式没

有什么大的变化。对我来说最具冲击的是,我刚刚要在国内买286的时候,就出国了,1991年。那时候,我记得长城牌电脑要一万八,那是很贵很贵的。出国以后就完全进入了一个以PC电脑为主的运作。阅读主要还是在图书馆,在美国大概八九年,到香港中文大学三年。


▲网上阅读


阅读,大概跟纪霖的体验差不多。在世纪之交的时候,网络文章开始越来越多。美国、欧洲著名的大报和大的刊物都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网络版,以前他们都是纸质的,像《大西洋评论》什么的都开始出现了网络版,现在几乎所有著名的刊物都有自己的网络版,而你在海外是最容易看到网络版的。后来,比如《新左派评论》的文章都让大家免费看。所以开始在网上,在PC上面阅读长的理论文章,开始其实不太适应,觉得还是拿一本书舒服。后来发现两个好处,第一转发给朋友很容易,第二做笔记很容易。以前看书要画线,我这人有一点洁癖,画线老是画不直,小时候就拿一个尺在下面画线。后来发现网络文本可以用高亮功能画线,很方便。有好多软件,比如说Adobe的正版,你是可以在PDF文件上自己做批注的。


慢慢适应了在网上阅读,连续两三个小时读一篇长的理论文章,这实际上和读书已经差不多了。所以我的经验,特别在香港中文大学,2000年到2003年那一段,我就开始这样读文章。后来,大家知道,有个网可以下载大量英文学术书,后来那个网站被关掉了。有人说这个网站的关闭和当年亚历山大图书馆被烧的损失差不多。所幸的是,我有一个朋友,特别能够搞这些书,他下载了六千本,都是跟我关注领域有关的书籍,主要是政治哲学和思想史的学术著作,而且做了编目。后来他就用光盘,把那六千本书全复制给我了。


kindle阅读器


后来习惯了,觉得在电脑上读书不是一个特别大的负担。当然荧幕显示器很重要的,结果用一万二千元买了一个三十二寸的显示器,字可以放得非常大。现在有特别好的阅读软件,亮度、色度,翻页功能啊,有时候像真的书一样。所以我现在外文书的主要阅读是在PC机上面。外文书的购买比较麻烦,也比较贵。中文书还是看纸质书比较多。


我的微博、微信都是跟在纪霖之后,他玩得很兴奋了,强烈推荐给我。但我刚刚开始玩微博的时候,他说现在是微信好玩,我又拒绝了很长时间。我怕跟着这种潮流。他实际上年龄大,但心态比我更年轻,我怕被他们拉着走,有一点拒绝。后来有一次出国,为了联系方便注册了微信。后来也是他推荐给我微信的订阅,看他转发的东西。我觉得微信也是我现在开始在读的东西,但确实有一个麻烦:时间的碎片化。


所以我的主要阅读还是在PC上面。报纸真的不太看,因为微信可以看到很多新闻。每天早上起来不是读《东方早报》,是读那个澎湃新闻。订阅了以后,不仅是早餐,午餐之后也要读,因为每天的更新量太大了。我特别喜欢看他们的思想立场什么的,早餐和中餐都把澎湃新闻当佐料,但也发现时间不够。我们家大概有六种报纸,都是送的,现在直接给阿姨,基本上不太看报纸。大概这也就是我的经验吧。



梁文道: 我不像你们那么先进,我不用微信,也不用微博,我在香港住也不用Facebook,也不用推特,我的电邮是好几天,有时候一个月看一次。手机一天只开几小时。我常常是大半个月、一个月集中一次回复电邮。我要专门找一个时间出来,要不然我会觉得时间不够用。另外我连写稿还在用手写。但是我已经算是很先进了,因为我去年、前年学懂了,写完了稿子可以用手机拍照,然后传给编辑。以前要发传真,但他们现在很少用传真。


我想说的是,我们刚才讲了这么多的经验,这个东西,就是我总在想物质跟物质本身的关系。比如说我举一个例子,我小时候在台湾念书,我念台湾的徐汇中学。台湾的徐汇中学仍然是天主教耶稣会的学校,我三年都住宿舍,而且我是住在神父的宿舍,因为那时候我想当神父,我去做修身。所以我的哲学启蒙是在修道院完成的。是一个人跟一个师傅。我的神师那时候指导我看《忏悔录》,是奥古斯丁的《忏悔录》。奥古斯丁《忏悔录》第八卷里面有很有名的一段话,那段话其实就是奥古斯丁终于彻底皈依的一个经验。


他那个经验是这样的,他说他当时坐在一个无花果树下面,百无聊赖,但是心里面充满了焦虑。他问自己,我什么时候可以终结这个充满罪恶的生活,我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地清晰自己。明天吗?明天吗?还是明天吗?明天到什么时候才是明天?我为什么总是要拖?就是他一方面又很懒,又觉得明天再重新洗心革面吧,但一方面又为自己这种日复一日的拖延感到内疚。


奥古斯丁《忏悔录》


他说,他旁边的果园一间房子里面传来小孩的声音,他不知道,那个小孩在唱歌。唱什么呢?唱的内容其实就一句话,反反复复:“拿起它,拿起它,赶快读,赶快读。”这是什么?原来他带了一本《圣经》出来,跟他坐在无花果树下,听那个小孩唱歌,他后来觉得那是一个神秘经验,有一点像天使告诉他,你赶快看这本书,就在你手边,拿起来就是,于是他拿起来开始看,他随便翻了一页,又翻了一页,看到一句话之后就彻底恍然大悟,到后来非常震撼,把书合上,出来就看到自己朋友说,我再也不会回头。奥古斯丁后来出家做了神父,再后来当了主教。


这段是宗教史上面很有名的例子,但是我好奇的是什么?我为什么忽然讲到这么远的事?是因为这是公元四世纪左右的事,那个时候奥古斯丁的时代,请注意他说拿起来,你手边就有一本书,然后他说他是翻书。我想说的这是什么?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时期,它的意义不下于我们今天这个阅读转折时期。这是一个人类,至少是西方的阅读从卷轴迈向册页的时代,正好是在奥古斯丁那个时期,罗马后期完成的。


首先卷轴不可能带到无果花树下那么轻松地坐在那儿看书,只有册页的书能够带着到处跑,可移动,可携带;其次只有册页的书能翻,卷轴是不能翻的,所以卷轴阅读有一个天然的问题,古代的阅读跟我们今天所知道的阅读不一样。今天的人读书,比如说像朱老师刚才讲的那种,翻书,您那种速度只有册页能帮你完成,卷轴不可能的,卷轴你怎么卷?你想想看,如果是一册《神雕侠侣》,四册的《神雕侠侣》,变成卷轴,那得多少卷。而且你卷不了那么快,你翻不了。你翻书可以随便翻一页。所以奥古斯丁那个转化很有意思,他随便翻到一段打动了他,他这整个故事早半个世纪都不可能出现,因为那还是卷轴年代。


竹简阅读


所以我想说的是,那本书是什么样的载体、什么样的物质,也决定了你跟它身体的姿态是什么,你身体跟它的关系。这是我们文明的物质面。而这个物质面是会再反过来影响我们所谓的内容的。我们平常以为内容是不变的,好比六千册政治哲学书,拷贝到光碟还是六千册。理论上面是这样,但是我总有一点怀疑,真的吗?真的一点变化都没有吗?难道这个物质的变化真的不起任何作用吗?我觉得是有作用的。


你比如说我们会发现中国的文学也有一个转变的阶段,差不多汉以前,文字相对是非常精简的,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他们用竹简。当你用竹简的时候,阅读跟写作都很困难,都不容易,成本很高。所以你要节省每个字。但是当你到了布帛,到了纸张流行之后就不一样了,字就开始多起来了。所以那个物质形式绝对会反过来制约你的。


所以我觉得像刚才许老师提到,你说微博,或者微信会不会对人有影响,或者朱老师刚才也提到,会不会让人变得不可逆转的脑残。我觉得是有影响的,就是那个物理空间,能放多少字,怎么放,我们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阅读,我们跟这个物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会受影响。



朱大可: 思想的这种作用,我想起一个中国的例子,就是当年在汉代,儒家的传承是依靠口传的。所以我们今天讲三种介质,还有一种介质没有讲,就是在书本之前还有一个口传时期,它依靠我们的口舌。这个口传时期,在中国遭到大幅度延后,是因为秦始皇的缘故,大量的书被烧掉,很多战国的典籍是要靠口传来完成的。所以当时孔子编订的《春秋》是通过背诵传承的,通常是由某个家族掌握了某本典籍书的秘籍,然后开始秘密传授。


最典型的就是《公羊传》的例子。公羊这个家族把《春秋》传下来,传到了汉代,搞得无限神秘。因为只有他家有这个东西。秘不外传,民众是不可能知道的。董仲舒传授的时候,甚至躲在一个帐子后面,学生们连导师的人都看不见,搞这种极度的神秘主义技巧。那个时候,儒家喜欢通过这种知识垄断来达到他们的目的。


现在有一些搞国学的人也在搞这种把戏。这个手法非常高级,用反传播和故作神秘的方式,来提升他的那种权威性,也就是通常说的“造魅”。


1450年,德意志人古腾堡(右一)改良了中国的活字印刷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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