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18
年的
70
人下降到了
2025
年的
54
人,下降比例高达
20%
;北京电影学院招生人数也从
2022
年以来下降了
6%
;
中央戏剧学院
2025招生简章
中也
取消了偶剧和动作表演专业,表演系招生总人数从
2024年的
85人
进一步缩到
68人
。
不稳定的大环境是从
2020年开始的,到了2023年,境况急转直下。尤钲渲2020年上半年没接到过一部戏
,
“好不容易那年6月接到一部戏,
很紧张,不知道什么时候疫情又起来
”。他有记账的习惯,他
看了
看自己的账本
,
直
到
2023年
1
月
,包括广告在内一年平均拍
5个戏,“
命运还还挺眷顾
我的,
一年还能挣个十五二十万
”,
“可是从那以后,
突然就没戏了
”
。
那段时间,甚至后来大红大紫的年轻演员蒋奇明也在困局里。当时他发过一条
“在线求职”的微博,姿态摆得很低:“本人(蒋奇明)本职工作是演员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虚岁二十八,疫情期间赋闲在家,没有额外收入,不知是否有北京公司愿意接纳入世以来只干过演员工作的‘社会人’……”
2024年,
尤钲渲
发现
市面上演员的工作类型开始改变,从剧集、电影变成了中央
6台的数字电影,或是一些小成本的院线电影,以及地方文旅投资的宣传片,“
电视台的电视剧只剩下了红色革命题材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开始研究拍摄微短剧,那年他接了两部微短剧,都饰演的是反派一号,合作的演员是《甄嬛传》里演
温太医和沈眉庄
的演员,以及
尹正和郭晓婷。
尽管尤钲渲身边的
导演、制片人朋友都
劝他
:
不要去拍竖屏,会毁了你。
但他决心顺势而为。
“
竖屏短剧
已经
占据了
影视市场的
半壁江山
,时代变了,就像
当年网大
起来的样子,
”尤钲渲感叹,
“是你活的类型不对了。”
演艺圈有一个通识是,
只有演了长剧、电影才叫
“演戏”。这些表演系的学生告诉我,“老师说不要演短剧”,
“如果你做了短剧的话,在行业里边儿就不可能再让你去演话剧或者是演电影”
。
2022
年毕业的周琪在上学时,就听老师谈起过演艺行业内的
“鄙视链”:演技水平、播出平台以及作品的艺术性等因素共同决定了鄙视链的排序,短剧只需要靠剪辑来推进剧情,演员的表演能力几乎不做要求,处于鄙视链最底端。
但在无戏可拍的情况下,短剧变成了包括
尤钲渲这样的老演员和更多
表演系毕业生迫于生计的选择。
“我身边的同学在上学的时候就能靠短剧养活自己。”周琪说。
已经拍了半年短剧的叶诗涵说自己并不是不想演长剧,只是现阶段能接触到的只有短剧。在零工群找不到靠谱的工作,她决定主动出击,利用暑假去横店:
“我觉得演短剧并不丢人……”
到横店之前,她打印了厚厚一大摞个人资料。剧组会在横店剧组组讯公众号发布演员通告信息,她把剧组地址都导入地图,按照距离远近排列出最便捷的路线,然后依次前往,每天就像发广告传单一样发自己的资料。
剧组都在酒店驻扎。叶诗涵敲开第一个剧组的房门,两三个工作人员坐在一张简易小桌前。她递上自己的材料后,对方随意翻了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询问她是否毕业,她如实回答后,对方说:
“要是有合适的,我联系你哈。”
叶诗涵觉得这可能意味着自己大概率被淘汰了。
两个月时间她几乎都是汗津津的,奔波在一个又一个剧组投递材料。她算了算
真正进组拍摄的时间,只有
10来天,工钱日结,挣来的很快又全部花在了其余
40
多天的跑组路费、吃饭、住宿上
。她不确定追梦拍戏的这段时间,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
——横店没有地铁,为节省时间她基本打车出行。一天跑
8
个组,车费就得
80
元,加上吃饭和住宿,每天
200
元就这么花出去了。在剧组休息的间隙,她还要抓紧录新的试戏视频
——她感觉自己对时间和金钱都失去了概念。
但真正能劝退这些
00
后表演系学生的,是在短剧拍摄现场工作人员的性骚扰。有一次,叶诗涵的拍摄要穿抹胸礼服。现场制片人看到她后,目不转睛,手也不自觉摸了上去。叶诗涵大声呵斥道:
“你干什么,有病!”顿时吸引了全剧组的目光。当时戏已经拍了一半,剧组不好换人,制片人只能作罢了。后来,她在朋友圈分享自己的写真时,这名制片人还会评论“这小腰真细,这腿真细”,叶诗涵觉得一阵恶心,把他屏蔽了。
2024
年李婉晴从上海师范大学谢晋影视学院刚毕业,她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结识一位短剧制片人。对方看过她的资料后,让她尽快进组饰演恶毒女二。直到开拍前一天对方才发来剧本,里面有床戏,她截图问对方尺度,得到的回复是:片子要上正规平台,尺度不会太大。
进组定妆时,导演走到李婉晴跟前看着她的服装,边说衣服不够收腰,边上手使劲抓她的腰。李婉晴尴尬往后退了一步,可导演又把她拉回去,说:
“你这样不行,要把这个收一下。”为了赚钱,李婉晴只能忍耐。
剧本上的床戏如制片人所说用借位拍摄,但李婉晴仍能从导演眼中看到不满。床戏这一场拍了好多条才通过,拍完那天,导演面对在场所有人说道:
“这剧拍得哪儿哪儿都挺好,就是这床戏拍得不好。”
李婉晴是那种特别温和的人,
受
了
委屈
也
会一忍再忍
。但那天散场后,她在化妆间忍不住大哭一场,发誓再也不接这类拍摄。
而这次拍摄的片酬,好几个月后都没到账。
这些朝不保夕的
“零工”感受是短剧从业者遇到的普遍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