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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我才必叛逆 ——汉诺赫·列文及其戏剧简介 | 圣地二十五年手记

平行逻辑  · 公众号  ·  · 2019-07-18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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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上下求索

犹太民族是个为人类的文学艺术做出过巨大贡献的民族。不过这个民族在这方面有两个短项——绘画雕塑艺术和戏剧艺术。通常认为,由于犹太传统宗教中根深蒂固的反对偶像崇拜的观念,这两种艺术形态在犹太民族漫长的古代精神历史中没能获得任何发展的机会。因此,希伯来语戏剧的行程是在18世纪欧洲犹太人的“哈斯卡拉运动”(犹太启蒙运动)中启动的,希伯来语戏剧与以色列土地的结合则开始于1927年苏联“哈比马”犹太剧团在以色列落地生根,并在1948年以色列国成立之后获得较大的发展。纵观希伯来语戏剧发展史,可以看出两大主题垄断了题材领域——《圣经》主题和锡安主义(通常译作“犹太复国主义”)主题。从十七世纪起,《圣经》故事就是希伯来语戏剧永不磨灭的最主要题材之一,在随后的两个世纪中,希伯来语戏剧家们完成了从翻译模仿欧洲《圣经》题材戏剧到独立创作并扩展为“犹太历史”主题的过程。锡安主义主题则开始于20世纪30年代的、以描写“犹太复国先驱者”的生活为题材的作品,并在建国后发展为以锡安主义价值观作为是非评判标准的锡安主义戏剧。总体来说,到20世纪60年代末之前,这两大题材都保持着犹太民族古代和现代的经典价值观,虽然没有惊世之作问世,却也风平浪静,自得其所。


中文版《安魂曲》,商务印书馆 2017年版。

译者:张平。图片来源:网络。


然而这种价值观的垄断以及戏剧发展的平稳状态却在汉诺赫·列文的手中被打得粉碎。这位希伯来语戏剧三百年出一个的天才在两大主题中都掀起了叛逆风潮,并以自己出色的戏剧艺术水准、超人一等的思想深度、惊世骇俗的过人勇气成功地挑战了传统价值观的权威。


汉诺赫·列文1943年12月18日出生特拉维夫南部沙阿南区(该区如今是中国劳工的休闲聚散地)一个宗教犹太家庭。少年丧父,因家贫不得不辍学打工,帮助维持家庭生计。他一边工作一边上补习学校,靠着自己的才华和毅力完成了中学学业,并在1964年进入特拉维夫大学学习哲学和希伯来文学,1967年毕业。在校期间他与以色列共产党来往甚密,并与一些党员作家成为莫逆之交。


列文的叛逆精神首先可以说是他个人经历的结果。作为一个宗教家庭出身的孩子,他天然与作为传统拉比犹太教对立面而出现的锡安主义有一定的距离。作为一个特拉维夫南部贫穷居民区的孩子,他与精英阶层构成其主体的锡安主义群体显得格格不入。而特拉维夫大学自由世俗的气氛和以色列共产党的影响使得他在与传统锡安主义价值观疏远的同时也背离了自己所出身的宗教。早在1968年的话剧处女作《你、我和下一仗》中他就表达了强烈的和平主义理念:“总理和将军们是不会去尽他们义务的,等战争都结束了他们才会来吊唁死者,但我宁肯活着去吊唁他们。”这与强调为国家民族牺牲奉献的锡安主义传统价值观大唱反调,开辟了“后锡安主义”的先声。


列文的叛逆精神同时也是犹太知识分子传统批判精神的产物。从《塔木德》时代开始,犹太教传统生活方式便是一个对自身教义律法不断进行学习、怀疑、批判和完善的过程以及对这一过程的不断重复。在很大程度上,现代犹太知识分子的批判精神,特别是民族自我批判精神便来自这种拉比犹太教的思辨传统与现代理性的结合。因此,与西方那些以批判犹太祖国为特色的犹太知识分子(例如乔姆斯基、芬克尔斯坦等)相一致,列文的批判对象也首先是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国家和社会,而不只限于政治当局。


一位老妇从列文家不远的犹太会堂门前走过,

让人想起列文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

摄影:张平。


当然, 列文的批判精神更是时代的产物 。1967年中东战争结束之后,以色列获得了至关重要的战略回旋空间,生存压力大为减弱,为国家的生死存亡苦战了二十年的犹太民族终于有机会定一定神,腾出点时间来反思一下诸如“我们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这类对于你死我活的战场来说显得过于奢侈的问题。由此便产生了七十年代初期开始涌现的反思浪潮。另一方面,获得了生存自信的以色列国开始向普通国家转型,经济活动的增加导致贫富和阶层差距的加大,原先相对一致的民族精神开始出现裂痕,不同阶层的国民及其思想代表对国家的政治、军事等问题的看法的分歧日益显著。在这方面,列文,也许是因为他的另类背景,也许是因为他的思想深度,可以说是一位先知先觉者,他从六十年代末开始的深刻反思让他时时领先时代一步,也因此而时常引发轩然大波。


1970年4月,列文的《浴缸女皇》因为无情讽刺以梅厄夫人为首以色列工党政府,在首演时便遭到现场观众的起哄抗议。随后到来的全民批评浪潮和政府的压力迫使上演该剧的卡美里剧院不得不在第十八场后中断该剧的演出。今天看来,列文对六日战争胜利后以色列从领导人到国民大众在胜利美酒的醇香里沉醉不醒的危险现实有着入木三分的深刻观察,他对工党领导人骄傲自满、听不进不同意见的脆弱状态有着“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忧患焦虑,并对此进行了无情的讽刺和鞭挞。他笔下的女总理在内阁会议上的自白对这种自我膨胀的现状进行了淋漓尽致的揭露:


总理:“先生们,我试了又试,可就是在自己身上找不出任何缺点来。我自我检查71年了,可只找到了上帝保佑的正确性。每天这都给我带来新的惊喜,我正确、正确、正确、还是正确,我对自己说:‘就有一天不正确吧,人只是人,总得允许我犯一回错误,这是自然的,这是正常的。’然而不行,我早晨起来一看——哎呀——我又是正确的,哎呀——又是正确的,哎呀——又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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