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毛尖:
有书的读者可以打开章节看一下,《璩家花园》的章节就特别厉害,
章节目录所显示的很多年份,在当代文学史中是失踪的,或者说很难写的
,1970年、1954年、1971年、1957年、1979年、1964年、1976年、1983年、1986年、1999年……
叶老师选择了直接进入,从年份就能看出这部小说在当代文学史中的重量。
另外,小说的开头中,有一个特别值得注意的
“叙述人”
,他说“1970年某月的某一天,在璩家花园,我们看见李择佳又一次来到民有家”,上来就是时间、地点、人物。
这个叙述人是目击者,看到了历史的发生。
这有点像《麦田里的守望者》里面的“少年侃”(Teenage Skaz)。文学史上有一个著名的文本叙事叫“少年侃”(Teenage Skaz),
叶老师整个叙事是通过少年人的眼光去看世界,整个文本叙述就有一种青春性
,这种青春我觉得可能跟叶老师80年代的写作是有关系的。
另外有一点,我想强调的是,近年来共和国的历史叙述有点被北上广化了,我们在有关共和国历史的文本中看到北京、看到上海、看到广州,这些确实能够体现整个时代的变迁。但是
通过叶老师的《璩家花园》,这些历史事件就可以覆盖北上广以外的更多的人,它具有更大的普遍性。
这是我觉得这本书特别宝贵的地方,它
填补了共和国70年北上广叙事以外的空白。
Vol.
02
“最不夸张的东西是最真实的,
历史本身是不动声色的”
黄锐杰
:我们这次活动主题是
“十二条时间小径——重返七十年”
,十二条时间小径指的是小说中的十二章节,十二章大体可以分为两条线索,
一条由1970年开始讲的是璩家第二代的故事,一条由1954年开始讲的是璩家第一代的故事
,但是从第七章开始,两条时间线伴随着天井跟阿四的结合而开始汇聚向了新时期。想问一下叶老师,这样的布局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叶兆言:
我想象我们打开一本书应该是完全自由的,不一定从第一页开始看,因为我一直觉得阅读从来都是碎片化的。我们有时候反对碎片化阅读,但所有的阅读都是碎片化的,读唐诗读宋词,
阅读最美好的享受就是碎片化
,今天我不知道为什么反对碎片化。
当一个人打开一本书的时候,除非是一个没有很好的阅读经验的人,他会老老实实从第一页开始,我想大多数的人都是随手打开。所以我有一个想法,一本书的开头可能不是很重要的,因为可能读者不一定是从第一页开始读,从第一段开始读,他很有可能随手打开。所以写作时就要注意到,你
不仅需要把开头写好,把结尾写好,可能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写得好看。
黄锐杰:
我想起本雅明对意愿性记忆和非意愿性记忆的一个论述,
人真正的记忆都是一种碎片式的非意愿性的记忆,就跟小说所设置的十二个章节一样。
这本书虽然讲述的是共和国70年历史,但同时也是一部平民史诗,不知道许老师如何看待这种意义上的历史?
许纪霖:
这段历史从上世纪50年代到今天,
第一代人是所经之事,是经历过的;第二代人是所见之事,是没有经历,但是见到过的;第三代人是所闻之事,听说过没见过
。
三代人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对于我来说,实际上是曾经经历过的历史。我和叶老师是同岁,1957年,所以我为什么说特别亲切,因为它完全和我的经验感受是能够对上的。
对于理性的历史,我现在常常怀疑,
无论理性的历史是被哪一种叙事整合过,往往都把丰富性和复杂性处理掉了,显出某一条所谓的单线
,但这种理性的历史往往是具有某种意识形态的幻象。这个意识形态无论从正面还是反面来说都是如此,
这恰恰是我们要除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