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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掉坑里了,这是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上海译文出版社社长韩卫东回忆,第3版编纂启动之初,他与朱绩崧有过一次长谈,“这是一个苦活,相当于一辈子只干一件事。其实陆老师也是如此。第3版主编,既是一份重任,也是编纂方式、工作机制的创新。在今天这个时代,单纯依赖主编个人来编如此体量的大词典,已然不可能。”
2016年7月,陆谷孙病逝。一年前的上海书展上,他领衔编纂的《中华汉英大词典》刚刚出版上部。再前一年8月,《英汉大词典》(第3版)编纂启动仪式在上海书展举办。
对《英汉大词典》和我国词典编纂事业而言,陆谷孙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1975年,遭遇重创的中国文化急于修补、建设,编写包括《英汉大词典》在内的多部大型工具书的工作全面展开。复旦大学、上海外国语学院、同济大学等30个单位的百余名英语专业工作者,先后走进编辑部。1986年,编写进入攻坚阶段,陆谷孙挑起主编的大梁。为此,他立下“不出国,不兼课,不另外写书”的“三不”誓言。殚精竭虑,磨杵成针,1989年、1991年,我国学者独立编纂的这部大型英汉双语词典相继推出上、下卷,获得海内外专家学者认可,被誉为“远东最好,也是世界范围内最好的双语词典之一”,并进入联合国翻译处,成为工作人员案头必备的工具书。
《英汉大词典》(第1版)上、下卷
2001年,陆谷孙在众人期待中再度主持《英汉大词典》修订工作。此时,朱绩崧还是复旦大学英语系本科生,第2版即将编成时,他临近博士生毕业。定稿前,陆谷孙让他校对了一遍字母“P”下面的词条。
《英汉大词典》(第2版)
“第1版编纂时,我是小学生。第2版,我就看了一个‘P’。”朱绩崧说。这个自认资历不足的年轻人,如今是第3版编纂团队中唯一的高校教师,他形容,“这一版编纂的三股力量,一是编纂处一批兢兢业业的全职编辑,二是来自世界各地不同职业的英语爱好者,而我,是团队最后也是最不重要的那一分子”。
“有兴趣于此道的个体”
与咬定青山的“耐心资本”
在第3版编纂之初即发起的“读者融入计划”,是《英汉大词典》(第3版)完全不同于前两版之处。十年来,超过1万名社群用户深度参与,成为编纂志愿者,形成了
“使用者即建设者”
的生态。
“要不要听一下群里的语音?”张颖晃晃手机,尽管第3版已经出版,将近500人的志愿者核心群,讨论依然不断。“陆老师希望,第3版编纂能够吸引interested individuals(有兴趣于此道的个体),‘读者融入计划’实现了他的这个愿望。”
陆谷孙的另一个愿望是希望《英汉大词典》(第3版)更加“色彩斑斓”。2015年,记者因《中华汉英大词典》采访陆谷孙时,他曾表示:“语言是很重要的文化载体,我提倡做‘语言玩家’,让读者在词典里看到一些有趣的句子、短语、例证、条目,让编者享受到的某些乐趣,也能感染到读者、使用者,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英汉大词典编纂处。施晨露摄
详细了解《英汉大词典》(第3版)编纂过程,记者感受到,在严谨的编纂底色下,大“玩家”朱绩崧带领着遍布全世界的志愿者——对语言感兴趣的小“玩家”们,为《英汉大词典》铺上了斑斓的色彩。
“比如上海近年来被誉为‘咖啡之都’,咖啡文化热烈生动,第3版里就收录了全部咖啡种类的词条。”张颖说,读者的视野能够补全编辑的盲点,“志愿者常常让我们看到过去没有注意的东西,有时还在不经意间踩上热点。他们不像过去的专家那样在规定时间里交多少稿子,但他们永远standby(待命)。”
一个叫作“魔都晨曦来临”的微信公众号,坚持了10年,以“时代的句变”为题的推送,几乎都在清晨抵达。素材出自英美主要报刊,有“机翻”和不同“人译”,加以点评。在朱绩崧看来,这些时事新闻未必直接成为《英汉大词典》的内容,但可以提示修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