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天,母亲跟我说她订了一个茶社包间,离我们住处一刻钟车程,她会送我到那,然后我会进去和这人单独聊,最后他会送我回来。“约了下午6点,他白天还有工作,晚上还有事。之后过年也没时间,大家都要走亲戚。” 是,这个人比我会赚钱,所以他的时间比我的值钱,所以他可以做最后一刻决定,而我得根据他的时间表来调整我自己的安排,尽管我也有工作要做有朋友要见。
是,既然我答应要做 “相亲” 交易,这就说明我想用 “妻子的美德” 换钱,这美德包括破除我执,放下自尊心。
谈生意去
茶社包间里,姜黄泛旧的落地窗帘合了一半,屋里的几盏白灯映在玻璃窗上。外面天色渐暗,隐约看得见停车场。
相亲对象坐我对面,一个戴黑方框眼镜的男人,相貌正常,但缺少美感(这是与所有我喜爱的作家和音乐家的照片相比),也缺少性感(这是与所有的 VICE 同事相比 —— 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每天上班那么带劲?)。我们中间隔了张四方桌,既可做牌桌,也可做餐桌 —— 过份实用的一张桌。
相亲对象开口道:“你知道我舅舅一开始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有个小朋友要跟我咨询移民的事 —— 我当时就问他,是男的还是女的,他说是女孩子,我就把电话给我妈了。”
“你的家人为什么急着要你结婚呢?”
“我的爷爷,他想四代同堂。啊,明天又要去见他。”
这胆小鬼,我想,他现在还搬出家长做台阶。
换作在另外一个情况下,比方说如果我在酒吧里旁听到一个人这么说,我大概会同情地想:虽然这人缺乏按照自己意愿行动的能力,但一个人是否真有自身意愿这回事也是需要讨论的。然而,在相亲的框架里,我只觉得他这是消极攻击。
“我们点菜吗?” 我问。
“点吧,但我吃不了太多,晚上还有饭局。但这里是有最低消费的,所以点吧。” 他说。
他点了两盘蔬菜炒肉,一壶普洱茶。我点了一份番茄牛肉,一份西米露,一瓶啤酒。菜上齐后,他果然几乎不吃。“这顿相亲饭” 的实质是他喝茶,我吃肉喝酒。
“你在来之前肯定已经搜索过我公司了吧?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一个公司只有几个人,是不是呀,哎嘿嘿?” 他问。
可我并不知道他所在公司的名字 —— 即使知道,恐怕我也暂时不会对它的内部结构产生好奇 —— 显然,这武断的问题使我又多了些敌意。当然,他也有从他相亲经历中总结经验,以及运用这些经验的自由。
整场谈话期间,我们说的不是同一种语言。他惊讶于我不知道什么是 DNS(经他解释:域名系统)。他惊讶于我不知道他那句发音为 “我是 mile 党” 的话是什么意思(经他解释:攒里程换机票)。他说:“你生活在世界上吗?你还是回你的二次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