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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下的中国,像小梅这样的网文读者约有4亿规模之巨,但他们不缺书看。
去年年中,中国作家协会发布了《中国网络文学蓝皮书(2017)》,统计显示截至2017年12月中国网络文学创作者(包括签约作家和非签约作家)总计约1400万人,全国45家重点文学网站的原创作品总量达1646.7万种——这是中国文学史上前所未有的量级。而在其中,阅文系作家大概占去半壁江山。
在3月24日的UP2019腾讯新文创生态大会上,阅文集团联席CEO吴文辉公布的数字是:截至2018年底,阅文作家总数超过770万,原创网文作品超1070万部,实际已经成为国内市场上自有IP资源数量与变现能力最高的头部平台。
数据告诉我们的事实是:
2018年一年,仅阅文集团就产出了超过100万部网络小说。
而90年代中国长篇小说平均每年创作量大约在800部左右,1998年以后才超过1000部/年。
1000 vs 1000000——这是让人难以想象的生长速度。
如果将1998年痞子蔡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作为起点,中国的网络文学已经走过20年,期间尽管频繁引发关注,但少有人意识到它包藏着如此巨大的潜能。2001年年中,当时的网文网站霸主“龙的天空”因为访问流量太大、服务器资源严重不足时,他们也还没有意识到这种潜能——在购买新服务器、扩大网站还是买断作品、放弃网站走实体书出版路线的两个选项中,龙空选择了后者,自此失去了网文圈的江山。而在那之后,网络文学却迅速崛起为势不可挡的文化大现象,深入渗透影视、动漫、游戏等行业。各家网文平台通过不断的强强联合与并购逐步形成规模、稳定了产业的地位。
我们大致可以从下面这个大事年表中看出这种趋势:
2012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中国文学界欢欣鼓舞,准备迎接文学盛世。但这时候已经有很多人看到了事情的变化:“网络文学”正从“文学”中出走,迅速进化成一套完全不同的体系。
这个过程既不是瞬间位移也不是时空穿越——尽管速度飞快,但我们是“滑”进网络文学时代的,包括笔者在内的一代人是活生生的目击者,也是横跨在两种“文明”之间的当事人。在“滑动”的过程中我们感受着下落的势能、价值的迁移、各种力量的拉扯甚至融合的努力:唐家三少也可以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从没读过严肃文学的95后也可以为莫言获诺奖而欢欣雀跃,但最后,差异仍然不可阻挡地凸显出来——最直观地,在我的电子书架上,被命名为“小说”的文件夹已经包容不下这种巨大的差异,《癌症楼》、《大河湾》、《平原上的摩西》们和《全职高手》、《凡人修仙传》、《大医凌然》们各成体系,从封面到文本都泾渭分明。
许多文学研究者已经发现,从传统(印刷)文学到网络文学是从读者地位、生产模式到意义体系的完全转变。归根结底,
“文学精英”不再垄断虚拟世界的架构权力和“读什么是有意义的”判断标准,而大众正携带他们的喜好和欲望浩浩荡荡地进场。
这大概就是作者从“文本上帝”变为“读者仆从”的时代。正如北大中文系邵燕君老师所写:
“……在‘上帝’创造的世界里,你不过是芸芸众生,但在这里,你是目的,你是中心,一切对现实规则的模拟和对现实要素的提取都是为了让你更好地代入而提供逼真感,‘设定’早已为你悄悄修改了命运参数,甚至世界的规则因你而设,所有的外挂为你而开,因而,你的欲望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这就是YY,就是‘爽文’之所以‘爽’的核心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