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气太热又没有风,姑娘们都跑到外面来纳凉。在小卖部前的凉棚下,彼此开着玩笑。阿V趁机将Z君带到她的那间小屋子里。她说她不主张Z君将钱交给小吴。她来到十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却已经挣了三千多元了,可现在连每个月的房租都不能按时付,也不知道钱都跑到哪里去了。Z君环视了一下屋内,一张破旧的床上,有着一顶蚊帐。一个小小的课桌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屋子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煤油炉,炉旁有两个破塑料盆,盆里堆满了未刷的碗筷,上面落了不少苍蝇,床头前还有一个破塑料桶,是装垃圾用的。一束强烈的阳光透过房顶的天窗,直晒到地面上,蒸发出一股“阿莫尼亚”的气味。
阿V拉开抽屉,将小吴和她自己的身份证拿给Z君看,表示自己说的都是实话。她还告诉Z君,小吴根本不是23岁,而是28岁,还进过两次监狱,历时五年。阿V将门关起来,问Z君做不做“生意”。Z君连忙说:“不、不!我的年龄太大,当你父亲都有资格……。”Z君已经用耳朵听出来门口有嘈杂的脚步声,门边一扇窗户的缝隙中几块泥土突然下来,砸在塑料桶里的碗边发出了声响……阿V也不再坚持,打开门,和Z君又来到小卖部门前。姑娘们的眼神都有些异样,小伙子此时也都害了羞,不敢正视Z君。Z君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也是“道上”走过来的人,非常大度地说:“午饭我请客。”Z君掏钱交给一个叫“刀疤鬼”的小伙子,去买些酒菜,顺便给阿V姑娘买瓶饮料……
刀疤鬼是小吴“养”的一个“食客”,和他一样身份的还有老李、小陈和“卷毛”,他们都是贵州人。菜买回来了,小伙子们七手八脚将饭菜做好,又将桌子铺开,请Z君坐上席,并安排阿V坐在Z君身边,给Z君挟菜。Z君坚决不同意,因为这样一来,Z君就没办法拍片了。Z君选择了靠门的地方坐下。浓烈的煤油味还没有完全散尽,小屋里的这顿“午宴”便开始了。阿V也不喝什么饮料,非跟着大伙一块喝啤酒。饭菜是什么滋味,Z君根本就没吃出来,只听到小陈和“卷毛”讲:“老Z够朋友,一看就是大地方来的人,不嫌弃我们。”还让Z君以后多“关照”阿V。此时,Z君对这伙人的情况,还不是十分了解。只是跟他们打着哈哈,说一些“黄天霸”、“窦尔敦”的故事。小伙子听得津津有味,一会儿便将饭菜吃了个精光。Z君只好再让“卷毛”再去买酒菜,以加深彼此之间的印象。
阿V姑娘的胃口很好,啤酒也是一杯接一杯地喝。天太热,Z君已经是顺头流汗了。阿V也热得掀起裙子来给自己扇风。Z君这时才发现,阿V姑娘没有穿内裤。
关于阿V做人流的事
从十庙村沿江而下,还有五个村子。它们分别是二、三、四、五、六庙。和十庙村最相似的只有六庙村,都是因为村边架了桥,缘于交通的便利,外来人口急剧增加。六庙村民的主要收入,也差不多都是靠出租房屋。外来居民的入住,尽管带来了诸如治安管理之类的问题,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些新的“经济增长点”。比如说,像十庙,茶坊和糕饼店是原来就有的,但餐馆和游戏厅却主要是后来增加的。十庙的菜市场也因外来人口的增加而迅速扩大。私人诊所在十庙靠近和平桥的地方,就有好几家。有的诊所“擅长”西医,尤为“擅长”妇产科。有的“精通”中医,各种疑难杂症,通通都治,甚至包括捏骨观相;还有些“中西合璧”,那就说它“包治”百病。
阿V姑娘4月6日去打胎,进的就是这种“中西合璧”的诊所。诊所里有一位医生,是一位粗壮的中年妇女,她还有一位护士。医生的主要工作是把脉,看舌苔,注射和用“负压瓶”引产,此外还兼开方抓药。护士的主要工作是做饭和倒垃圾,以及有时看医生忙不过来时搭把下手。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诊所,生意却好得不得了。有时一天能给四位姑娘做“人工流产”。
阿V和小吴来到诊所时,Z君早已赶到。医生看完阿V舌苔,问过脉象以后,就让阿V上床。当阿V把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完后,医生才穿起白大褂,走了过来。她把小吴叫到跟前,用手指着阿V的下半身,不住地说:“哎呀呀,宫颈全部烂了,你是怎么搞的,也不带她来看一看,花不了几个钱嘛!”小吴像木头一样在旁边站着,不吭声也不表态。房顶上充做照明用的一束阳光,恰好将病床上的阿V和医生需要手术的“地方”照个通透。
Z君退了出去,给阿V买了点零食,交到小吴的手中,告诉他手术完了以后,要对阿V温存一些,不能老是那么木鸡鸡地戳在那里。“阿V的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阿V痛苦的呻吟声停止了,表明手术已经结束。医生脱掉了带血的手套,悻悻地说:“再晚个把礼拜,就过‘日子’了,到了那时,你给多少钱,我也不敢做,弄不好要出人命的。”小吴扶着阿V到另一张床上休息。Z君去给他们结帐。手术费和今后几天内所须药品加在一起,共计300元。阿V看到Z君去付款,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算是对Z君表示感谢。手术后略微休息一会儿,小吴便扶着阿V离开诊所,缓缓地往回走。
路过“老高家店”门口的时候,几位纳凉的姑娘一齐将眼光投到了阿V的脸上。眼神由惊奇慢慢地转为不屑。“哪有这样的男人,将自己的老婆搞怀孕。”接着又指着阿V,说她是傻妹、是半脑,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敢怀孕,看她往后拿什么挣钱。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议论,阿V全当没听见,因为她此时太痛苦了。搀扶着她的小吴仍然面无表情,可能是他看到Z君拿着相机一直走在他们的前面,不好表示什么。“老高家店”门前的姑娘们对阿V怀孕这件事最终形成统一的看法:“活该她倒霉,遇到这种不知心痛女人的男人。”之后,也就不再说三道四了。白晃晃的阳光,照在巷子的白墙上,很是刺眼。不知起于何时的海风,把阿V的头发向后拢着。Z君在接触阿V的这几个月中,这是阿V惟一的一次真正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