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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晖:制度不变革,古代王朝的改革陷入怪圈

中国经济学人  · 公众号  · 财经  · 2017-07-21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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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螺丝拧得更紧是改革,如果放松是不行的。


到20世纪80年代改革时期的历史观念发生了一些变化,反映在明清史上也很明显,包括刚才讲的南倭北虏,北虏不说了,南倭在80年代曾经有过非常令人瞩目的争论—— 倭寇并不是日本对中国的侵略,而是中国人反抗海禁的一种行为。 后来又说,反抗海禁的那些人也是海盗,也烧杀抢掠。其实我觉得这两者并不矛盾,李自成、张献忠也在焚烧抢掠,那个时代就是这个样子,你说那些造反人烧杀抢掠和反抗朝廷的管制,说反抗朝廷的管制好像是正确的,烧杀抢掠是不对的,但那时候这两种行为搞在一块,不能对倭寇强调烧杀抢掠,李自成、张献忠是造反。到了那时候,人们有了一些比较新的看法。


但我不赞成对历史持一种翻烧饼的办法,比如原来把王安石捧得很高,王安石非常强调中央集权,这些所谓的名臣经常谈到的口号是“民不加赋而国用足”。实际上民都加了赋,比如王安石变法,好像钱粮并没有增加,但通过市易法搞国家垄断,国家垄断的利润到头来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包括汉武帝搞的盐铁专营,不是加税,但是老百姓必须买更贵的盐或者必须承受国家比原来更严重的其他剥削,都一样。 我们不能无条件说只要国库增加了收入就是好的。


王安石变法(油画作品)


前面两位老师争论GDP的问题,税收增加不是GDP增加,问题在于税收增加本身是不是好事。 当然我们现在在这个问题上也是有争论。比如就当前政治而言,有人提出两个比重增加是中国的方向,一个是政府财政收入占GDP的比重,一个是中央财政占总政府财政的比重。我记得20世纪90年代开始,这个呼声很强,跟90年代以前的改革方向比如放权让利是完全相反的。这个说法不是没有一定根据,但老实说,如果这种东西算是改革的方向,即使一直到现在,我们的改革难道超过了秦始皇以来到明清的水平吗?


不说中国传统时代赋税的总量,黄仁宇就说中国中央集权王朝征税很少,尤其和西欧领主相比真的是很少的。这个问题非常大,假如就正贡田粮而言的确很少,但加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就很多,领主征收的东西不只是赋税还有土地权益,不能以领主的东西和中国征税加以比较,我觉得可以跟苏松二府田赋之重来加以比较,因为苏松二府当时的田赋重是因为种的是官田,官田才可以与土司或者和西方领主能够加以比较。如果就这一点而言,就不能说中国仁慈。税收总量如何我们姑且不讲,但有一点没有争议,如果中国税收占GDP多少有争议的话,那么中央财政占政府财政的总收入的比重而言,中国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果现在的改革是追求这个目标,还达不到明清时代的水平。


我们现在讲的分税制,以前就有,征收的田粮分成两块: 存留若干、起运若干。 一个普遍的趋势是起运比重非常之大,尤其越到王朝末年越厉害,明清两代都是到了后期在征收田赋中起运的比重达到百之八九十,基本上没有存留。没有存量,地方政府靠什么运作?靠加派、靠各种各样的法外来谋取。所以你就会知道现在为什么有卖地财政,中央把所有钱都收光,不搞卖地财政地方官怎么活?这些事情一直都有。


这么一来,就造成中国不断有所谓的改革,名义上可以讲改革初衷是民不加赋,实际上是尽可能多的收归中央,通常采取的办法是简化手续,原来税费头绪繁多,教育附加费、屠宰税等很多,搞得老百姓搞不清楚,上面很难查,现在根据某一年,一般来讲往往都是根据立柱最高的一年总额简化税则。我就按照这个标准,你给我交,我承诺其他乱七八糟的收费就不收了,我就到此为止了。这有一个好处,头绪简单后,地方官上下级就变来变去就少了。可老实说,张居正的做法没有多久就出现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后来黄宗羲讲了很多,而且这个事情到了明代末年倪元璐又搞一次,再搞一次“一条鞭”,把“三饷”也加进去。讲得简单点, 杂税纳入正税 。这个事情从短期来讲有一定效果,但从长期来讲都是加快社会危机爆炸,不管是宋代的王安石变法和北宋末年崩溃与张居正变法和明代后期加快灭亡都有直接关系。


黄宗羲当然是反对这个做法的,黄宗羲的观念认为所有改革包括前面提到的王安石变法都是“积累莫返之害”。如果反过来,如果按照司马光的做法,不搞这样一套会如何?一个王朝由于体制所限,最后形成的危机已经不是收紧而是放松的危机了。按照这种体制运作的机制,就造成如果你放松,实际上别不能放松到老百姓身上,只是放松了一帮贪官污吏。如果你要收紧,很多人说收紧是收紧贪官污吏,不是收紧老百姓,其实一收紧紧的就是老百姓,贪官污吏倒是紧不了。王安石讲得很清楚,中国真正的问题不是收税太多,也不是官僚如何,而是“大农、富工、豪贾”,如果把“大农、富工、豪贾”给遏制住了,朝廷就有钱了。盐铁会议,桑弘羊主张横征暴敛,主张强化国家搜刮;贤良文学反对桑弘羊,说中央不要把什么都收上来,下面应该有些自主权。可贤良文学讲的自主权不是给老百姓,而是要严格户口管理,“工之子恒为工,农之子恒为农”,他讲的放松是放松给下面的那些权贵。这么一来就造成很大问题,这个王朝一到那时候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放放不出民营经济来,只能放出一大堆的权贵和腐败。 但你要真正的收,老实说,腐败收不住,但把老百姓腿脚都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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