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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部史诗亲手终结新好莱坞……

深焦DeepFocus  · 公众号  · 电影  · 2017-07-29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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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西米诺 :如果你了解好莱坞,你就知道好莱坞有它的周期:先流行小制作然后流行大制作,然后又回到小制作;一些人消失了,另一些人又回来,周而复始,这就是电影产业。有些能成功,有些不能,不是人力可以控制 。

在《星球大战》(Star Wars)之前,科幻类影片毫无生气——没有人愿意发行这种类型片。然后这又突然成为大热门,科幻片重回市场。《圣经》题材影片也有过其专属时代,关于摩西和亚伯拉罕的电影也曾风靡一时。好莱坞从未改变也永不改变的正是它的不连贯性。好莱坞是不连贯的,永远处在变化的状态里。当司各特·菲茨杰拉德去好莱坞发展时,他感受到了摄影棚里的混乱。对此他有过描述,大意是:“拍电影就是很多人聚在一起什么也不干,有一两个人好像在干点儿什么,只有一个人真正了解情况,那就是导演。”

菲茨杰拉德说得很对。我作为一个导演,一直以同一种方式工作,从我第一个剧本开始就从没改变过。老天保佑,那时起,越来越多的导演同时也是电影的编剧。就如《电影手册》那帮人一样,他们突然发觉:“喂,比起我们在银幕上看到的,我们自己可以拍出更好的电影,说拍就拍。”于是影评人变成了导演。

迈克尔·西米诺2014年受邀参加在里昂举办的卢米埃尔电影节

So Film:我很好奇你如何分配时间。你的很多项目都远超一个项目本身应有的规模,比如讲苏语的,有关苏人 (北美印地安人的一个部族——译者注) 的那个电影项目,或者是改编马尔罗《人的命运》的计划,还有关于环法自行车赛的电影项目等等——仿佛你在脑海里把这些计划都已经拍摄并制作成型了。你准备拍摄电影的用时跟别人拍摄完成电影的用时一样。但是在好莱坞,一个项目等了两个月还没开工,大家就表示应该放弃而转向其他新的项目了。
迈克尔·西米诺: 总有这样的人,喜欢轻轻松松赚快钱。但也要知道,在约翰·福特或者霍华德·霍克斯的时代,导演都是多产的,因为合同规定他们必须要不停地给影院输送新片。福特一年要拍3部电影,维克多·弗莱明在同一年里拍出了《乱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 1939)和《绿野仙踪》(The Wizard of Oz, 1939 )。我没上过电影学校,所以以前还不知道这两部电影竟出自同一人之手。要换到现在,这样的电影要拖十年,我们再没有办法留住一个团队,一个不变的卡司,一群艺术家,一个剧组。关于苏人的那个电影计划,我真希望自己变成亿万富翁然后去赞助这个电影。

So Film:可惜我还没看。你的剧本总是超越时间,又富有纯正的文学性,我尤其欣赏这点,而你电影处理时间关联的方式也很特别。比如说《猎鹿人》,我以为俄罗斯轮盘的那场戏一定会在电影开始45分钟内展开,但是那场戏却等到电影已放映1小时15分的时候才开始。

迈克尔·西米诺: 斯皮尔伯格很久前问过我,在俄罗斯轮盘那场戏里,我是如何营造出如此紧张的氛围。他不清楚要如何做,于是我向他解释:关键是先将婚礼那场戏拍得轻松好笑。没有婚礼那场戏就没有紧张氛围。如果你希望你的电影让观众哭泣,就必须先让观众笑。这就是营造紧张氛围的诀窍,人们不愿看到灾难降临到他们喜爱的人身上。
《猎鹿人》剧照

So Film:你那时计划每两年拍一部电影?

迈克尔·西米诺: 我从没有这样计划过。我倒是很乐意如此,因为拍电影像体育运动一样,需要训练。比如说面对世界杯比赛,你要是不参加同年赛季里的其余比赛,你怎么能准备好打世界杯呢?要在最佳状态下,做好应战的准备,才能成为最佳运动员;为了能在摩纳哥大奖赛上大显身手,赛车手在那一年里都不能停止驾驶。

幸运的是,我独特的写作方式决定了我拍摄电影也与众不同。我没有经过专业导演或者编剧的训练,我必须要先清楚想象出要拍摄的镜头,在头脑里排演出三维的场景,就像舞蹈编排一样,先选场地,然后是演员,然后实体化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无法想象出所有的细节,我就无法写作。在脑海里预演场景能让真正拍摄时少走弯路。这对原创剧本来说尤其重要,我拿起笔就想到戈尔·维达尔、罗伯特·博尔特、雷蒙德·卡佛、杜鲁门·卡波特等伟大的剧作家们 。我觉得在写出一个好剧本前要写超过一百个次等剧本。

我刚去加利福利亚的时候租了一个老导演的房子住。屋里有一衣橱,有天我把衣橱打开,发现里面塞满了书,全是剧本,重重叠叠一直到柜子顶。我当时想:“我的天,这是什么情况?”现在我明白了,我不仅是一个衣橱,我甚至是一整个房间。我时刻掌控时间和空间的设定,把自己放到想象的场景里,所有细节都以图像的方式呈现于脑海,一切都清楚明白,井井有条。在地点设定里永远掌握方向非常重要,这是我工作方式的核心。我不可能想象出一个骑士在一个镜头里从右边进入银幕,而在另一个镜头里却从左边进入银幕,这于我十分奇怪,不可思议。所以在《天堂之门》里的战斗场景是非常不合常规的。 (译者:这句话似有逻辑问题,导演首先说他事事都在脑海里排演好,所以不可能拍摄出逻辑混乱的镜头,后来却举例说《天堂之门》的战斗场景是不合理的。译者只能忠实法语原文给出适当翻译。)

(一服务员前来点亮了蜡烛) 谢谢,你点蜡烛的姿势非常优雅。

迈克尔·西米诺在《天堂之门》外景拍摄现场 ©MGM/Park Circus

So Film:你可能记不得了,但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为了商谈电影《切·格瓦拉传》(Che: Part One,2008)的拍摄。那时候泰伦斯·马里克刚拒绝这个项目,我们需要新的导演,于是联系上了你,同时也在联系史蒂文·索德伯格。 (后来索德伯格成为该片导演——译者注) 我们见面刚坐下来五分钟,你就开始罗列出一系列拍摄地,解释为什么要选用这个或者那个地点,拍《切·格瓦拉传》必须得怎么做等等。你讲得十分出色,仿佛你从来没有停止拍摄一样。

迈克尔·西米诺: 要是不这样,很快就会失去观众,一旦传递出错误的信息,一切就都结束了。电影的节奏是最重要的,而节奏必须从写剧本的时候就开始酝酿。写剧本时候不能停止在脑海里导演场景,而导演电影时也必须完全契合剧本。

在拍摄《天堂之门》时,我都不需要看剧本,我心里清楚地知道拍摄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其他导演是真的在“导演”电影,但我不是科班出身,我导演电影如同在写小说。

我是通过文学进入电影世界的,尤其是十九世纪俄罗斯文学,以及纳博科夫。我从没停止一再阅读他们的作品。我学写作主要得益于戏剧课和大量的阅读:普希金、托尔斯泰、莱蒙托夫、还有契诃夫。

在《致命时刻》(Desperate Hours, 1990)的拍摄后期,安东尼·霍普金斯专门来找我并对我说:“迈克尔,我是特地来感谢你对我演戏的指导。”我问他在讲些什么,他继续说,“从没有人指导过我演戏。”我不知说什么是好,我只拍摄过七部电影,而他演过的电影数不胜数,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跟我说。他随后解释:“其他人只会把我带到片场,我只能完全依靠自己的理解来决定该怎么演。”我问他既然是他自己决定怎么演,为什么还需要重拍。他回答:“别人只跟我说,‘再来一次,要比上一次更好。’,不会再有其他话了,也没有建议,什么也没有。”他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真的非常震惊,尤其因为他跟这么多大导演合作过。
《天堂之门》剧照

So Film:这怎么可能呢?

迈克尔·西米诺: 再举一个例,《猎鹿人》(The Deer Hunter, 1978)完成几年后,我接到托尼·理查德森的电话,就是那个执导杰克·尼科尔森主演电影《强渡魔鬼关》(The Border, 1982)的英国导演。托尼慌慌张张地打给我,事关他的电影剧本:“迈克尔,为什么这个能写出《猎鹿人》的编剧 (Deric Washburn,原文编者注) ,现在简直像个蠢蛋?”我只能解释说因为他根本没有写出《猎鹿人》,他仅仅是抢占了这个功劳而已。是我写的剧本,我本应该交给他看看,但是他那时醉得一塌糊涂。然而,法国剧作家工会最终决定我不能独占编剧的名号,即便85%都是出自我手。

当托尼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很吃惊,我跟他说:“你要是早点问我,我就早告诉你了。”雷德利也跟我提过:“我真不明白编剧是怎么写出剧本的,要是他没当过兵,就不应该了解行伍生活呀。”我的律师也经常问我是怎样塑造出那些人物的,我跟他说这些人物无一例外都来自我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人。比如克里斯托弗·沃肯演的那个角色的名字Nickanor Chevotarevitch就是我一个朋友的名字。

总之,《猎鹿人》是我写的,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明白要保护自己的原创作品,重要的不是你是创作人,重要的是大家知道你是。这是我一生学到的最让人沮丧的事实之一。
迈克尔·西米诺在《猎鹿人》拍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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