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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楼大街:那些年与我相逢然后渐远的人 | 正午书架

正午故事  · 公众号  · 杂志  · 2024-12-14 12:00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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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沙发客聚会上认识了一个名叫Mariah的台湾女生,她平时一口台湾腔的国语,但发短信和微信则用英文。因父亲是在大陆做生意的台商,她也跟着在北京居住多年。她读的专业是美学,我和她的聊天往往从李泽厚谈到刘纲纪,终结于八十年代美学大讨论。后来她从父亲的高档公寓搬了出来,在鼓楼一带的胡同里租了一间平房,准备全力备考北大研究生。按照她的说法,胡同里的生活一切都很美好,除了厕所是公用的。

Mariah带我认识了另一个台妹Jennifer,并带着我跟随Jennifer打入了盘踞在鼓楼大街的国际友人小圈子。Jennifer算是1.5代在美华裔。大约在小学四年级时,她随父母移民到美国。按照她的说法,“那时候大家好紧张哦,班里三分之一的同学都移民了”。现在看来,那一定是台北的重点小学,学生家长们非富即贵。Jennifer长得有点像孙燕姿,瘦小,短发,大大的眼睛,娃娃脸。脸上肆无忌惮地洋溢着从没受过欺负的气息。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有三十二三岁,和我一样是大龄单身。但她在介绍自己年龄时没有一点焦虑,无忧无虑得让我羡慕。她性格异常开朗,举手投足妥妥的ABC做派,小麦色的皮肤带着南加州的阳光,穿着露背装,一条日式锦鲤文身占据了整个背部。她说话中英混杂,说英文时是典型的加州口音,每句话以升调结尾,恨不得挑到天上,就像青春偶像美剧里的少年。成年后的她在世界不同国家之间独来独往。只因为想到大陆来看看,便辞了华尔街高薪的金融工作,只身来了北京。后来她找到了一份广告公司的工作,不过总是向我抱怨:“你们这边总是喜欢做PPT哎。我以前很少做这个的。我以前工作汇报不一定要用这个的,口头直接讲不行吗?”

Jennifer是一群鼓楼老外中的核心人物,经常带大家穿梭于鼓楼的各个酒吧之间。虽然刚到北京没多久,她对于鼓楼大街的吃喝玩乐已无所不知。哪里有好的精酿啤酒,哪个live house有国外小众乐队的演出,她比谁都清楚,掌握的信息比刚兴起的智能手机还海量,简直是人肉信息中心。

我问Jennifer她的身份认同(identity)是什么。“当然是中国人了,”她直截了当地用国语对我说道。这个答案和很多华裔移民并不相同。“我不觉得我对美国有认同感。”她说,“我的美国朋友们小时候看的动画片,我都没看过。”真是童年的经历塑造人的一生。当被问到对国内的感受时,她毫不遮掩对这片“新大陆”的喜爱,“这里是最自由的地方”,“美国一点都不自由”,她吐了一口烟。烟圈里似乎都有自由的味道,轻快地向天空飘去。我抬头往上看去,老槐树干枯的枝丫上挂着一轮残月,清冷的天空泛着幽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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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楼大街是北京现存最古老的商业街区,起源于元大都时期的“CBD”。在旧鼓楼大街道路两侧,尽是各种各样的饭店。以这条主干道为树干,胡同像树枝一样分叉,向两边延展开来。许多特色酒吧,散落在胡同深处,好似藤蔓细枝末梢上结出的神秘果。这些酒吧的信息只能靠网络,或者通过某些神秘组织内部的口耳相传得知。我们经常去的地方是名叫Modernista的小众爵士酒吧,在宝钞胡同里,据说老板是三个海归留学生。

第一次去这个酒吧时,Jennifer带着她的一个沙发客——一个来自夏威夷的ABC一起前来。这个人个子不高,却异常强壮,像是迷你版的绿巨人。酒吧的小舞台上,一个由在北京的外国人组成的乐队(八成是鼓楼大街的老外)在唱自己的原创歌曲。歌词是英文的,偶尔夹杂一两个西班牙词汇。歌曲结尾处,主唱和乐手一起反复嘶吼“窝挨泥”(我爱你),用本地文化要素来表达他们丰沛的情感。

我们几个围坐在圆桌边,品尝酒吧自酿的啤酒。一个同性恋青年悲苦地诉说着自己坎坷的北漂演艺路。Mariah的双手伸出,握住他的一只手,用轻柔的台湾腔说道:“要加油喔。”旁边一个混血男生则向我们讲述他的心路历程:“我小时候长得挺像白人,越大越像亚洲人”,“我曾经很恨自己的长相,每天早上醒来照镜子,就觉得我要是能有张纯白人面孔就好了”,“不过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我慢慢地能接受自己的血统了。也许这就是我的身份,我的命运。”他从美国来到中国,依靠中美融合的个人背景,给一位知名歌星当助理兼私人英语教师,年入七位数。不知是不是财富让他接受了自己。另一个英国嬉皮大叔,讲述自己一路搭乘火车从欧洲来到中国的游历。他说,你们都不知道吧,蒙古国遍地是矿藏,乌兰巴托有着无尽的财富。见没人回应,他咽下一口酒,继续自言自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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