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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17年到现在,白毛有95%的时间都在贵州。本来答应家人的一个月回一次上海,去年也没有做到,反倒是在贵州的项目越做越多。设计之外,他经常组织团队在黔东南的村落游学和考察,用手绘的方式记录下古民居的形态和结构。茅贡镇的项目仍在进行中,今年他又接手了黄岗村、白岩村的规划和设计。“下半年还有山西太行山,”白毛透露,“我们想探索不同的在地研究。”
不久前在黎平县的黄岗侗寨,我看到了他和无名团队的新作品——黄岗新茅厕。
水上茅厕是黄岗村的特色建筑之一,一般用木板搭建于鱼塘之上,通过鱼等生物进行排泄物分解的传统茅厕。一般人都觉得这种简陋、原始的水上茅厕应该被淘汰,白毛反倒认为这些厕所的建筑样式丰富多样,具有重要学术研究价值。他将黄岗的茅厕形态分为三代,并且进一步将其升级改造为新型的环保茅厕,称之为“第四代黄岗新茅厕”。这个新型的生态厕所,既像一个舒适的小房子,又像一个装置作品,吸引了很多村民特意来与这座厕所合影。在对这个作品的解释里,他把这种生态厕所的研究和保护,纳入到到思考整个传统村落生活文化的保护课题上,从中可以让人感受到作为设计师的他既严谨又幽默的一面。
白毛团队设计的“第四代黄岗新茅厕”,引来好奇的村民与它合影。 陈国栋 供图
白毛说自己对于农村和山野的特别爱好从高中就开始了。他读的是美术特色高中,高二时有个写生课题要到乡下呆半个月采风。那时他第一次去到还没怎么开发的湘西凤凰。不过他印象最深的不是凤凰,而是离凤凰还有点距离的一个苗族村子,当时看到那些用泥块垒砌的房子,“觉得特别刺激”。那会村子里还有广播,播音员用的是苗语,他完全听不懂,但只知道自己非常喜欢。到了大学,专业虽然和乡村没什么关系,但四年中他每年都会花一个半月到两个月的时间往湖南、广西、贵州的村子里跑。
多摩美术大学是个比较重视写生和实践的院校,白毛说自己求学期间能感受到学校给予学生的自由度非常大。学校会创造一些机会让学生实践,但更多是学生自我主动寻求实践。所以整个研究生期间,白毛说自己“一直非常high”,接触了很多从没接触过的话题,多学科之间的交集碰撞非常多,对他的影响更多的,不是建筑层面上的思考,而是对艺术和工艺的另外一种理解。作为三宅一生、竹中直人、深泽直人一众设计大咖的母校,多摩美术大学的学生们思维非常开拓,很多人的探索方向以现代建筑为主,做一些未来主义的东西。身处其中,他一度有点找不到方向。他在想,这么酷的建筑的立足点是什么?是什么动机?他承认自己经历了一段“迷茫期”。
白毛的丽江手绘
白毛当时的导师是今和次郎的粉丝,他经由导师了解到今和次郎的“考现学”,接触到了一本名叫《没有建筑师的建筑》这本书,于是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沉迷。所谓“考现学”,就是对“现在”进行精细的观察和记录,以此来分析人们今天是如何生活的,以及预测未来将如何生活。今和次郎从民俗学视野下的民居田野调查开始,在1923年关东大地震后观察和记录灾后重建,从中发现了幸存者们本能的创造力。白毛受到启发,由此全情投入到日本渔村的调查走访, 他遇到了不同的民间团体、个人、企业、研究者,看到不同身份的年轻人在日本各地乡村用各种手段和手法进行乡村实验。2014年的时候,左靖开始做黟县百工,白毛也帮忙把日本的一些手工艺人带过来一起做交流,从那时起,他对自己未来的工作方向有了隐约的想法雏型。
这两年从国家层面上来讲,乡村话题比较受关注。每逢寒暑假,一些高校会组织学生前往乡村课题、调研和实践。不过关于乡村设计和地域设计,国内目前并没有一个系统学科。白毛说自己在读博期间认识了一位名叫澳谷三穗教授,他开设了一门名叫“地域创生”的学科,在日本也属前沿,但工作研究的内容大概和中国现在的乡村建设是一致的。京都府当时给予这位教授一定的经费和五年的实践期。教授画了前三年去调研,一年做准备,到了第五年,这位教授开始给学生们授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