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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迟骋,你是不是存心想让我睡不安生?”
迟内监不说话了,低着头,也不看我。
我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总觉得做皇帝做到这个份上,真是给皇帝这个职业丢脸。
别人家的皇帝富有四海,坐拥三宫六院,我有时候会专门跑去国库里溜达,国库里确实堆满了金山银山,但祖上留下了规矩,说国库里的钱,皇帝不许碰。
我总觉得定这条规矩的人脑子有坑,国库里的钱不能动,又不能找大臣要,更不能搜刮民脂民膏,皇帝是靠着一口仙气吊着的么?可怜我堂堂天子,竟然要双鞋都难如登天。
我看着自己脚上的这双“龙履”,问迟内监,“迟骋,我申请的新鞋什么能送过来?”
迟内监有些迟疑,他说,“陛下,您还得再等等。”
我简直要哭了,这又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说皇帝必须得以身作则做万民的表率,一衣一食都必须严格要求,不能养成铺张浪费的性子,所以皇帝想要什么,必须先给内阁打报告,由内阁决定给不给。
我上次随口和迟内监提了一下,我说我晚上批完奏疏有点饿,想喝碗羊肉汤,迟内监去了趟膳房,回来就长篇大论的对我说了一气,什么皇帝的饭食必须选最好的,所以一定要用最新鲜的羊肉,但是如果皇帝今日想喝羊肉汤了,那么明天还喝不喝呢?不管喝不喝,膳房都得就此备下,那样的话就需要每天都要现宰一只羊,而每天宰一只羊只为了给皇帝做一碗不一定喝不喝的羊肉汤实在是太铺张浪费了,所以膳房请示了内阁,内阁觉得这样不利于皇帝做表率,驳回了。我当时欲哭无泪,我就是想喝一碗羊肉汤,随便什么时候的都行,怎么这么难呢……
这时候又听迟骋说新鞋还得再等等,只好叹了口气。
我抬头望了望月亮,又低头看了眼快要磨坏了的“龙履”,想:难怪本朝自开国以来从未发生过夺嫡篡位的事儿,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就皇帝这生活质量,谁那么想不开愿意去当这么穷的皇帝啊!
我看着御花园里那块最大的太湖石,忽然灵光一现,今年不是新进来一批家人子?里面有个叫常美人的好像住在这附近,我如今这么郁闷,对着迟内监只会生闷气,不如去找常美人聊聊天,舒缓舒缓心情,想到这儿我站起身,对迟骋说,“走,摆驾……常美人那儿。”
和常美人同住的是魏美人,我进门的时候魏美人已经回房睡下了,就剩常美人自己坐在小花厅里绣花,见了我先是一愣,然后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匆匆忙忙见了礼,操着一口地地道道的家乡话说,“陛下有事儿吗?”
我反应了一会儿,问常美人:“你官话几级了?”
常美人说,“我觉得我说的就是官话,不用考。”
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劝她,“要不……你去考考吧,咱们后宫里头对语言这方面最有研究的是赵贵嫔,你明天就去问问她这方面的知识。”想了想,我又补充说,“要想在宫里混得好,首先得先让官话过关了。”
常美人连连点头,说,“多谢陛下,我明天就找赵贵嫔去。”
我说完了话,觉得心里舒坦多了,等到心满意足的回了自己的寝殿之后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细想下去又实在是想不起来,只好决定先睡觉,毕竟明天还有早朝,去晚了就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