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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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玲演的花木兰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忘了一点:现在传世的古典小说《西游记》,本身就是对玄奘大师生平事迹的“恶搞”,将一个以大无畏精神远涉异国的高僧描述为一个善良但懦弱怕事的角色。《西游记》原著中充满了对各类权威的冒犯和嘲讽,乃至玉皇大帝与佛祖、观音都不能幸免(如三十五回中,孙悟空咒骂观音菩萨“该他一世无夫”)。如果没有那种无所顾忌的“戏说”精神,《西游记》这部小说本身恐怕就不可能诞生。
至于故事背景和人物设定,现代人大多都习惯了那些较为现代的故事在这方面的改造,像香港电影《无间道》的美国版、日本小说《嫌疑犯X的献身》则已拍了日韩中三个版本,《十二怒汉》更有各国的诸多版本,黑泽明的名作《七武士》在1975被好莱坞翻拍为《七侠荡寇志》时,场景改在墨西哥,所有人物都从日本人转变成了白人,大受欢迎,以至于去年又重拍了一版。那为何对《西游记》人物和故事的改造,会引起争议呢?或许是因为那多多少少被视为不可触动的经典,我们对它的认同感也更深。不过,真要较真起来说,那观音菩萨原本在印度也是个男神,到中国却被改成了女神,哪吒则从一个印度神灵完全被改造成了中国儿童的形象,更不必说当年《西游记》的影视剧中,好像没有哪次是让印度裔演员来出演如来佛、观音等形象的。
1986年杨洁导演的《西游记》当然是无可置疑的经典,但毫无疑问,它也是只是原著的现代解读之一种,并且不见得比张纪中版的更忠实于原著,更不是唯一的“正宗”。由于当时的技术条件,更由于当时的观念所限,杨洁在翻拍时同样对原著进行了大幅的改编,尤其是突出“不畏艰难”的“取经精神”,而淡化或删除了许多与现代观念不相容的“糟粕”。六小龄童所接受的应该就是这样一套理念,不然就无法理解他身上的矛盾现象:他一方面不容他人随意改编,另一面却在前些年重编了《西游记》,重点是删去了其中所谓的“封建糟粕”。这意味着他认为《西游记》有且只有一种正确的打开方式,而他刚好掌握着这一解释权。
现在年轻一代大多已未必能接受这样一元权威化的解读方式,被他批判的《大话西游》在年轻人中广受欢迎就是明证;不过,不可否认,六小龄童的态度在中国也非常具有代表意义,会有大量国人持有和他一样的观点,认为很多故事只有一种正确的讲法,任何偏离都是不能容许,而应被制止的。
这可能是因为中国人长期以来习惯于一个价值较为统一的社会环境,然而在现代文化和价值观都多元化的环境,对同一故事的不同版本叙述,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恶搞”其实就是文化流变和价值多元的正常现象,如果一味强调忠于原著而不容许出新出奇,那又如何能获得创新发展?就此而言,正是那种狭隘的一元文化观念在阻碍着文化的自由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