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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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9年9月,我和麦克福尔大使在人大重阳有过一次很长的对话。五年过去了,世界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大使回去之后,当时我说如果拜登当选了总统,您可能是非常合适的国务卿的候选人。总体来说他对中国很了解,对中国很友好,同时对国际形势有深刻的洞察力。当然,这次总统选举如果拜登胜了,我还是祝愿他能够担任很重要的政府岗位。
第二件事情,2022年2月份发生了非常令人困惑的冲突,就是乌克兰危机。我本人是主张和平的,主张国与国之间所有问题都应该在《联合国宪章》框架下通过对话来解决,尊重各国主权和领土完整,我认为,这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前提。这场战争对世界和平带来了严重威胁,也影响了世界文明的进程,对美国、欧洲、中国都带来很重要的影响。我非常愿意看到在大国领袖的智慧、斡旋下能够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我本人不希望看到世界形势变成选边站。
人类社会还是应该秉持基本的价值准则,即国与国应该相互尊重,大国、小国都是平等的。诉诸武力、以强凌弱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第三件事情,这五年发生的新冠疫情令人始料不及,对中国经济和世界的社会秩序带来了干扰。当然,我们很好地处理了这场公共卫生危机,现在可以看得到全世界已经进入到正常的环境之中,这也是值得庆幸的。
总的来说,这三件事是这五年来,我认为发生的重大事件。
在这五年,中国经济开始进入了新的转型阶段。转型过程中,经济的确碰到了一些困难。因为我们要打造一个规范的、现代的市场经济秩序,是需要有个过程的。过去很长时间内,我们都在探索如何走一条符合中国国情的市场经济之路,同时也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比如政企关系总是那么不清楚,甚至导致很多的腐败。
我认为,我们理应让中国的经济秩序回到文明、有秩序、透明的规范运行之中。很多人大概不适应转型,还是希望找关系、找门路、找资源。
这是过去的发展之路,以后都要按照法律规则来运行。应该更注重社会契约精神的培育,这样企业运行更公平,更有效率。
如何理解中国经济转型问题?我认为,对外开放和市场经济仍然是解决中国经济问题总的思路。这里最重要的是,
要让包括民营资本、外国资本、企业家、消费者和所有市场主体都要有信心,要有好的预期,这可能是未来我们进行制度改革非常重要的方向。
14亿中国人只要有坚定的信心,对中国未来充满着信心,有完善的法治,中国经济是能够重新获得竞争力、恢复生命力的。所以,碰到困难不可怕,更重要的是要看到问题的所在,同时了解这些问题存在的原因,就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难的就是明明有问题却看不到,或者把出现问题的根本原因弄错了,解决起来就会很麻烦。
当然,在这其中,
我们特别希望中国和美国的关系能够完全走向正常化,甚至进入大国协调的阶段。
虽然中美关系不会像过去一样,但正如习主席所说的,中美关系可能会有更美好的未来。我作为一个中国的学者,内心希望中美搞好关系,所有的问题都协商解决。妥协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必须找到双方的利益均衡点。我是一位金融学教授。
金融学里有个深刻的理念就是“交易”。“交易”能解决大多数问题,不见得一定要刀兵相见。
我以一位学者,一位教授的身份认为,中美关系是中国外交关系的基石。说这个话,绝不意味着和其他国家的关系不重要,但中美是基石——这两个国家关系搞好了,这个世界上大体上就和平了。希望我们两国都能为人类的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这也是我的期待。谢谢大家!
贸易是最要紧的。
作为自由主义者,我个人认为在大多数情况下,贸易会对参与双方都带来好处,但美国内部的一些人和团体对此持相反态度。我们国家的一些领袖把中美贸易看作对国家利益的威胁——这其中还牵扯到投资、技术管控等方面,这是个复杂的讨论。
其次,我认为,对于两个国家的贸易争端,最重要的是要加强现有的多边主义机制。像耶伦财长一直在强调“产能过剩”。相对应的,中国政府官员也在提到“竞争”。解决这样的双边分歧,
我们真正需要的是独立、多边的一种机制,能够帮助我们管理这些潜在的问题。
但现在的趋势我认为是离利用多边机制进行斡旋的传统越来越远的。
第二,是关于安全方面的。中国近几十年迅速崛起,特别是在军事上。我和很多中国的教授和官员交流时,他们说中国是和平的国家,国防发展是防御性的,但我和美国也看到了中国海军迅速增长的吨位,看到中国军事的实力正在不断地增长。相对的,美军一些行为也像是在威胁中国,比如和中国的邻国加强了军事关系、举办了联合军演。因此,我们需要有更广泛的对话来探明彼此防务上的目的和想法,减少彼此的焦虑。一个冷战期间至关重要,但今天中美尚未实现的机制是,通过条约控制军事力量的无限制增长。冷战早期时,美苏互相怀疑对方的意图,双方军事力量的增长又上不封顶,这就导致了美苏生产了数以千计的、除了浪费资源并无其他用处的核武器。最后美苏在经历了古巴导弹危机这种“冷战险些变热战”的教训后,才意识到裁军条约的重要性。现在中美之间完全不存在这种机制。
第三,上次见面时,中美政府间、商界、高校、学生之间的交流非常紧密。美俄之间的各层级交流就十分薄弱。
值得警惕的是,中美之间的各种交往也在从紧密变得疏松。这是非常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