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是的,你没有想错,有人偷偷在我家鱼塘投放了大量农药。
最先发现的是每日习惯早起的爷爷,他人还没到鱼塘,就已闻到浓浓异味,大声呼喊着我二叔的名字,二叔睡在鱼塘旁临时搭建的茅草棚里,听到喊声才揉着惺忪睡眼起身,他一走出茅棚就惊呆了,刺鼻的农药味弥漫在整个鱼塘周围,水面之上满满漂浮着一层白肚皮,密密麻麻毫不夸张。
我爷爷已经跪在鱼塘边,双手颤抖着一条条捞起鱼儿,老泪纵横,“造孽啊,造孽!”
说完这句话,他就昏死在鱼塘边。
送至医院,被诊断为脑中风,爷爷在床上躺了三年,终于还是撒手人寰。
他这一辈子最后说清楚的一句话,就是“造孽啊,造孽!”
鱼塘事件令我们整个家族回复到了赤贫状态,虽然没有任何人指责,可爸爸一度自责到形销骨立,惨无人形。
后来,我妈经常告诉我,她就是从那件事之后,发誓就算拼死,也一定要远离那个赤贫而又嫉妒丛生的阶层。
那时她只是一介村民办教师,没有编制,属于校长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开除回家的人,但是她底子好,又聪明,那时看到县城招收英语老师,条件是需要有国家承认的大专文凭,她当即就决心将这作为跳出农门的首选通道。
谈何容易?要知道当时在学校她学的可是俄语,连一丁点基础都没有的农村妇女,在那个闭塞的年代要考出英语大专文凭,几近天方夜谭。
可是妈妈就是做到了,用自考的方式,仅用了两年时间。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一边服侍躺在床上的爷爷,一边照顾我们年幼的兄妹,一边干着繁重的农活,一边给小学生上课,还用最短的时间,一次性全部通过了自学考试的所有科目。
我只能说,大概是奇迹吧。
03
我妈最终以编制内教师的身份,进了镇上的初中。
她的发音也许很蹩脚,但她所教的班级,平均成绩永远是第一第二,校长见了她,永远眉花眼笑,各种先进评选,她永远榜上有名。
我们兄妹跟着她,转了“商品粮”户口,卖掉了老家的庄基地,搬进学校家属区,从此真正远离了那个曾经带给我们无数噩梦的偏僻村庄。
从此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以浇地为名,引渠水从我家围墙下淌过,将新砌的土墙泡塌;
再不用担心,门前被人恶意用土填得老高,每到下雨天水流不出去,房间被淹得半尺深;
也不用担心,分地时会遭到各种不公与猫腻,每每被分到最贫瘠最偏远最无人愿意接手的梯田。
是的,所有这一切,都因为我爸是手捧铁饭碗的“公家人”,因为我家的经济情况较周围村民稍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