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17年6月1日,初夏的柏林绿意盎然。李克强出席默克尔为他准备的欢迎晚宴:两国总理,夕阳和香槟。这个场景被画成漫画,和另外七张漫画一起,取名为“老友记”。
同一天,德国的一批学者们也在共话中德“老友记”。德中协会在德国西部大城市科隆举行大会,它是德国最古老的“中国协会”,其历史可追溯到1957年。建立外交关系是它的初衷,如今协会由在德国研究中国的教授们组织。在科隆,《红楼梦》德语版译者吴漠汀(
Martin Woesler
)被推举为德中协会的新一任主席,他将于2018年年初上任。
近来,吴漠汀频繁往返于中德两国,除了授课讲座之外,也在筹备德国的第一届“世界汉学学术会议”,为了这次大会,他邀请了一百多位国际汉学家。2017年3月底至6月初,吴漠汀与南方周末共进行了五次对话。
“中国最近比美国更加强调自由贸易。”吴漠汀告诉南方周末,“一个国家越开放(
像唐朝的中国
),它的文化就会吸引更多的异国民众。”
中国的改革开放史,也是世界集体阅读中国的历史。1987年,中国文学在德语世界的翻译达到历史最高峰。
两年后,20岁的吴漠汀进入汉学系学习。在一次《红楼梦》的阅读课上,他把手中的德语版拿来和汉语原文对比,发现大名鼎鼎的德语翻译家库恩(
Franz Kuhn
)只翻译了这本书的三分之一。库恩的译本在1930年代完成,当时“参考资料有限,翻译条件困难”。能够重新翻译《红楼梦》,是吴漠汀心里“一个很大的愿望”。
后来,全本《红楼梦》终于得译。史华兹翻译了曹雪芹的前80回,吴漠汀翻译了高鹗的后40回。从1978年史华兹签订翻译合同算起,直至2007年出版,这本书的问世历经了29年。之所以耗时漫长,除了翻译难度大,还因为一个插曲:在此期间,德国私有化转型中的出版机构无法保证正常的翻译和出版,史华兹一千八百多页的手稿,于是长期被搁置在瑞士苏黎世。
在德国,中国古典文学有很高的地位。一本用来介绍中国当代小说的书,因为选录的小说“不那么有名气”,就借以《红楼梦里面新的梦》作为题目。《红楼梦》在德国,“受欢迎程度位于全世界长篇小说第四名”。德国读者能看懂,因为讲的是“爱情的价值”。同样作为“四大名著”的《西游记》,对德国读者而言可能更有难度。“在西方,猴子是拿来跟人比的,被当作愚昧的象征。他们很难想象猴子是一个神,甚至一个超人。”吴漠汀告诉南方周末。新版《西游记》德语全译本上写着“最受欢迎的中国小说”。对于是不是真的最受欢迎,他认为不必较真,“中国历史久远,被称为四大名著,已经是最高荣誉了。”
德国汉学家顾彬曾批评“中国当代文学垃圾”,把矛头指向棉棉、卫慧等“美女作家”。吴漠汀偏偏翻译了棉棉的小说。“我想证明,垃圾文学的评判是不正确的。”他说。2009年,吴漠汀特地把《红楼梦》和《熊猫》同时推到法兰克福书展上,想让德国读者了解到“中国文学的多元性”。
吴漠汀发现,那一年的法兰克福书展,中国畅销书作家竟不在列。郭敬明式的成功——动辄千万的销量——无法“转移到欧洲”。
对于图书市场特殊的“中国现象”,吴漠汀向南方周末总结他的观察,“中国是第一个可以通过网络文学平台赚钱的国家。”
这为文学创作带来很多变化。一个作品能否成功,不看书评,而看点击率。传统的文学批评模式,在网络上因此还未能树立权威。
“文学史都还是不太重视网络文学,对此我们需要重新进行评价。”吴漠汀任教于德国维腾/黑尔德克大学汉学系,他告诉南方周末,“译者的角色很重要。作家把文学作品变成国家文学,翻译家把它变成世界文学。”
南方周末:
你重新翻译《红楼梦》的动力是什么?库恩(
Franz Kuhn
)译本对您有什么影响?
吴漠汀:
我20岁那年在德国上大学,学中国语言与文学。入学不久,我参加了一个《红楼梦》的阅读课,我把库恩先生的版本和原文比较发现,Kuhn的版本有如下缺点:首先,他只翻译了三分之一,他压缩翻译的版本只有四十回;他把很多《红楼梦》里面的事情欧洲化了,还有很多翻译是很难理解的异域情节,这让欧洲读者更加难以理解这部小说;其次,库恩是很伟大的翻译家,他翻译了大量中国文学,帮助中国文学进入欧洲,但他的语言都一样,所以欧洲读者感觉,好像所有这些文学作品都是一个人写的。
总的来说,Kuhn的译本有很多错误,因为当时参考资料有限,翻译条件困难。所以我那时候,有一个很大的愿望,希望能够重新翻译《红楼梦》。
南方周末:
你对《西游记》先前的两个德译本和现在林小发的译本分别有什么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