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告诉我,当你想象一个孕妇时,第一个想到的词是什么?我在一次调研中问过五百多名成年人这个问题,最常得到的答案就是“大肚子”或“圆滚滚”,还有“可爱”。我对此并不感到十分意外,我们会给什么东西打上“可爱”的标签呢?婴儿,小狗,小猫,老人……对吧?当我们给一个成年人打上“可爱的”标签,其实我们是认为TA们不够聪明,太简单,把TA降低到了跟儿童一样的程度。
我还曾经要求异性恋男性想象他们的女性伴侣怀孕了,或者女性想象自己怀孕了,然后告诉我,在他们想象发生性行为时第一个想到的词。大多数答案都是消极的——“恶心”、“尴尬”、“不性感”、“奇怪”、“不舒服”、“怎么弄”、“不值得费这个事”、“不值得冒这个险”……
有人可能会认为,把孕妇和母亲的形象跟性感分割开了,不把她们视作性的对象,她们就会因此少受性别歧视,对吗?不尽然,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物化。
在我努力跟别人解释这一点时,有一次说到了“伟伦多尔夫的维纳斯”,这是一个旧石器时代的雕塑。学者们开始认为那是个爱与美的女神,不过后来这个理论被修订了,因为一些人注意到雕刻家显然关注的是这个雕像的生殖特征。大胸部,被认为相当适合哺乳;一个圆滚滚的可能怀孕了的肚子;残余的红色燃料暗示着月经或生产。学者还认为,她本来应该是被抱着或躺着,因为她细小的足部不足以让她独立站立,她也没有脸。因此,研究开始认为,她是生育的象征,而不是一个人的形象,她是个物品。
在对她进行解读的历史里,她从完美的美与爱的代表,变成了繁殖的代表。
我认为这个转变,比起雕塑本身,更加说明了学者解读她的意义。
当一个女人怀孕了,她就失去了对男人性的吸引力,并变成了一个生殖和抚育的角色。
这样一来,她也变成了社会共有财产,虽然受到重视,但只是因为她怀孕了。我曾把这一现象称为“维伦多尔夫效应”,在这件事上我们又一次看到了“物化”在女性生活多方面的强化。
在座有人曾经因怀孕而大肚子吗?嗯,很多人对吗?那么有多少人,曾经在孕期被陌生人摸过肚子呢?可能甚至都没有事先征得你的同意。或者告诉你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而这人并不是你的医生或医护人员。或是询问一些跟你分娩计划有关的私密问题,然后还告诉你为什么那些都是错的。对,我也经历过。或者是叫服务员不要给你上红酒?这次你可能会有点犹豫,我知道。但是听我说,这是一个惊天秘密,实际上在孕期适度的饮酒是安全的,我们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一点,因为医生不相信孕妇能控制适度饮酒,尤其是针对教育程度比较低或有色人种的妇女。
这个现象告诉我们,“维伦多尔夫效应”还涉及阶级歧视以及种族歧视。每当政府用新的反堕胎海报提醒妇女,她子宫里的东西不归她所有,或是当妇产科医生说“虽然孕期发生性行为是安全的,但有时候很难说,最好还是防患于未然,对吧?”时,
在“当个好妈妈”的幌子下,妇女被剥夺了基本隐私权和身体自主权。
我们不相信她能自己做决定,她是“可爱”的,记得吗?
当我们告诉女性,孕期不值得为了发生性行为而冒险,我们告诉她的其实是,她的性快感不重要。
再明确一些,其实她不重要,即使她胎儿的需要跟她本身的需要并不冲突。
而医护工作者——比如说美国妇产科医师学会——有很多机会宣教孕期性行为是安全的。那么专家们是怎么说的呢?实际上,美国妇产科医师学会从未对孕期性行为的安全性做出公开的声明。梅约医学中心的指南总体上来说是正向的,但还是标注了一个警示:“尽管大多数女性在整个孕期发生性行为是安全的,不过有时候最好还是谨慎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