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以特别报道、文化批评和作者专栏见长的《村声》,更像《纽约客》之类的文化杂志,因此和社交媒体上的新闻并不形成正面竞争。再者,就和黑胶唱片没有死去一样,美国依然有着众多热爱传统媒体长文的读者群,所以《n+1》和《Baffler》等同类别文化刊物依然活着,甚至有所复兴。
《村声》死去的原因更多源于内容的不合时宜。
确实,相比前几个十年,《村声》哪怕在纽约市内,也已经越发无关紧要了,更别说有什么国际影响,只有在它封面放上鲍勃·迪伦旧照的时候,读者才能嗅到它和狂飙突进的旧时代间若隐若现的联系。
作为一份深受五六十年代民权运动、地下刊物、反文化思潮影响,编排上又类似于小报的读物,《村声》与主流自由派媒体一直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尽管主打还是文化议题,
它对纽约和全美社会运动的关注和支持都大大超过一般媒体。
2011年占领华尔街时,《村声》坚定地站在《纽约时报》的对立面,揭露其游行报道删除对抗议者有利的信息
(
https://www.villagevoice.com/2011/10/02/why-did-the-new-york-times-change-their-brooklyn-bridge-arrests-story/ )
。2017年,当传媒都在疯狂推广华尔街铜牛对面的无畏小女孩时,《村声》默默地发了一篇《Fearless Girl Is Not Your Fri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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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villagevoice.com/2017/04/25/fearless-girl-is-not-your-friend/
)
。
最近几年,它还全力支持纽约市的Black Lives Matter和移民社区居住权运动,尤其关注唐人街低收入者的权益。今年,它关注DSA等左翼组织的崛起,也及时报道对ICE的抗议和全美监狱囚犯的大罢工。
但《村声》又从来都不隶属于任何正统的左派阵营,它显然不会出现在美国新左派,工人运动、移民运动的历史里。
它创办的初衷是一种对公共领域的浪漫化理解,相信观点越辩越明,希望邀请市民阶层共同去设想一个更友好的城市。
它对于更广义的流行文化、时尚和本地艺术家的跟踪,的确与种族、性别等问题相交织,但依然充满了中产的情调。它尽管支持社会正义运动,喜欢站在鸡蛋一边,却几乎不会提运动背后的政治经济背景,当然也没有深入的阶级分析。换言之,它一直是以一个泛泛的左派和社运同情者的姿态,出现在文化语境下。
《村声》的政治光谱,有点类似于写作《社会学的想象力》的赖特·米尔斯。他们都是民权运动前后非马克思主义的激进派,关心草根群体的福利,信奉一种定义模糊的平权和社会正义,强调知识阶层和其他文化精英对公共话题的介入性。客观上,他们一方面担当着自由派和传统左派之间的桥梁,另一方面也成为了真正左派激进主义传播上的阻碍。它们给当时的精英提供了一种道德崇高,又相对安全的批判方式。
在过去,《村声》的这种模糊性恰恰成为它早期发展的动力。《村声》成长于简·雅各布斯大战摩西的那个现代主义蓬勃发展的50年代末。雅各布斯发起的一系列反对高速公路、保卫都市运动,曾经得到这份报纸的鼎力支持,它的支持也为自己吸引到了稳定的读者群。当时,《村声》只需要告诉大家它要为草根发声。尽管草根的概念是模糊的,读者也能自动对号入座:
我们都是普通的都市人,都市人都支持社会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