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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之,正因有效地运用了自己的优势而存活,反压抑了大规模改良技术的诱因,最后丧失工业革命的契机。另一方面,明代过度发达的⎡高竞争低利润⎦市场经济,也造成了低资本剩余,以致无法发展出现代意义上的资本主义。
换成最简单的白话就是:过得太舒服,以致无法改变。
明代的经济,取得了高度的平衡,虽不致于称为“均富”,但商人阶级的抬头,却是推动经济平衡的重要关键,这现象使得农业产出得到了最大的效益,而产生了“高就业低收入”的农商社会。
无论是国家或个别企业,能存活总有其成功的生存模式,按行得通的路径走是当然的,但外在环境的变化,常常可能淹毁了前方的道路,而行走者若看得不远,被其他国家或企业超越,甚至惨遭灭顶,也就不奇怪了。
类似的状况,也在现代日本出现,这个大经济体在一度高速发展后,取得了产业,政治与金融的平衡,却也因为这种平衡而趋于保守,在“太舒服而没法改变”的政经结构下,陷入停滞。最近前首相小泉纯一郎的经济舵手竹中平藏接受中国记者的访问,就提出了这个有意思的日本现况。
日本第一个“失落的十年”发生于上世纪90年代,在众多经济学解释中,“资产负债表衰退”是比较为人所熟知的理论。简言之,经济泡沫破裂后,资产价格也骤降,众多企业与家庭处于负债状态,自然将盈利或所得大部分投入还债,而非消费。当企业减少借贷而致力于偿债,金融业就受冲击,当家庭大量减少消费以偿债(如房贷),国内市场经济就受重创,以致经济环境陷入多重恶性循环。
这种恐慌性的荷包紧缩,即便政府祭出零利率措施,民众也不愿将钱从银行提出来消费,就算加码推出负利率措施(钱存银行,还要给银行利息),民众顶多将钱提领出来,藏在家里。前几年日本保险箱产业成为大热门,就是这种现象的效应。货币政策无法刺激景气的现象,在经济学里称为“流动性陷阱”。
日本第二个“失落的十年”发生在本世纪初,主角是通货紧缩。在经济陷入流动性陷阱的泥淖后,消费紧缩所产生的恶果便是物价持续下跌的通缩,市场以降价维持买气,使得民众因为有预期降价的心态,而延迟消费。另外,日本快速地老龄化,景气又持续亮红灯,前景不明使得老年人当然紧缩消费。问题之所以严重,乃因日本家庭高达18兆美元的储蓄,大多掌握在老年人手中。
恶劣经济环境,还得搭配日本的两个问题,才足以解释目前的停滞。其一,日本曾经具有强大的输出产业。其二,许多效率低落的国内企业,没有被市场淘汰。
竹中平藏坦承,日本缺乏竞争,创业率低,企业破产率也低,以致产业的新陈代谢速度迟缓。为何日本政府希望企业破产率提升?因为破产代表企业适应环境的能力低落,过低的破产率加上低创业率,就显示整体竞争环境的弱化。简言之,大家都在过往的成功模式里舒服地运作,当大环境改变,政府不得不提出改革政策,但利益被牺牲的企业就联合运作抵制改革,以避免破产。而其背后,就是政商勾结的贪腐。
这就是一种高度平衡陷阱。
日本只有2%的移民,不足以解决老龄化,劳动力不足,竞争力难以提升的问题,一般日本民众的一生,就是拼学历,一生都待在同一家企业,直到退休。没有什么移民会来抢工作,逼你居安思危,这种安逸的结构,大多数人民并不想改变,直到整个社会再也撑不住这一滩死水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