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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Ⅳ27

文学家  · 公众号  · 文学  · 2019-07-02 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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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不可告诉他,是我要求这样做的,不要勉强把他带回来,但如果他愿意同您一起来,不要阻拦他这样做。去吧,我的孩子,这是为他好,您可以使一大悲剧避免发生。您一走,我就要写信给我的证人。


我已经妨碍了您同您的表妹一起散步。但愿她不会埋怨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她是一位高尚的人,我知道她是属于那种通情达理的人,您应当替我感谢她。我个人对她感激不尽,这样做真使我高兴。”


我对德•夏吕斯先生大发慈悲;我似乎感到,夏丽本可以阻止这场决斗,他可能就是决斗的起因,果真如此,我可抱不平了,他竟会这样漠不关心地走了,不陪伴他的保护人。


我来到莫雷尔住的房屋时,我的怒火升得更高了,我听出了小提琴家的嗓门,他出于倾吐满腔欢乐的需要,唱得好不开心:“星期六傍晚,干完活以后!”要是可怜的德•夏吕斯先生听到他的歌唱该作何感想,可他硬要人家相信,他可能仍然相信,此时此刻,莫雷尔正在伤心呢!夏丽一看到我,索性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噢!我的老伙计(原谅我这样叫您,过了可恶的军队生活,养成了肮脏的习惯),看到您真走运!我晚上正没事可干。我请求您,我们一起度晚会吧。或待在这儿,如果这使您高兴,或去划船,如果您更喜欢的话;或者搞点音乐,我没有任何特别的要求。”我告诉他,我得在阿尔贝克吃晚餐,他巴不得我邀请他去,可我不乐意。


“既然您这么匆忙,那您干吗来呀?”

“我给您捎来德•夏吕斯先生的一张条子。”一听到这个姓名,他的满腔欢喜一扫而光;顿时愁了眉苦了脸。


“怎么!要他来缠着我不放!那我岂不成了奴隶了!我的老伙计,行行好。我不开信。您告诉他您没找到我。”


“最好还是打开吧?我想里面有严重的事情。”


“绝对没有,您没领教过这老贼的连篇谎言和多端诡计这是他要我去看他的一招。那好吧!我不去,今晚我要清静。”


“难道明天没有一场决斗?”我问莫雷尔,我以为莫雷尔也知道这码子事。


“一场决斗?”他大惊失色地说。

“我一点也不知道。总之,我才不在乎呢,这老混蛋,如果高兴,尽可以让别人给杀掉。不过您瞧,您让我糊涂了,我看还是看看他的信吧。您就对他说,您把信留下了,我回去就能看到。”


就在莫雷尔跟我说话的当儿,我简直看呆了,那一本本可观可叹的书,都是德•夏吕斯先生送给他的,充斥了整个房间。由于小提琴家拒绝接受带有:“我为男爵珍藏……”之类题辞的书籍,


因为这类题铭,在他看来,对他本人似乎是一种凌辱,象是寄人篱下的标志,男爵便变化着花样,巧妙地抒发着感情,洋溢着得意的苦恋,按照感伤情谊的气氛变化,向精装书装订工一一定做。


有些时候,题辞简短而充满信赖,比如“Spesmea”①又如“Exspectatanoneiudet”②;有时候以顺从的口气,象“我期待着”;有些就风流了:“MesmesPlaisirdumestre”③, ①拉丁语,意为“我之希望”。 ②意为: “期望不会嘲弄人”。 ③中世纪法语,意为“与主(师)同乐”。


或者是劝人贞洁,象是从西米阿纳那儿借用过来的,堆砌着蓝天白云、百合花簇拥的辞藻,转弯抹角表达良苦用意:“Sustentantliliaturres”④;最后,还有一些则悲观失望,与那个不愿在地上相许的人儿约会在天上:“Manetultimacaelo”⑤; ④拉丁语,意为“城堡护塔楼。 ”⑤拉丁语,意为“一切皆天意”。


犹如,吃不到葡萄便觉得葡萄串太青了,对得不到的东西便装出不屑一找的样子,德•夏吕斯先生在一本题铭上说:“nonmortaleGquodopto”⑥。 ⑥拉丁语,意为“吾之所欲乃不瞑之欲”。


可惜我没有时间将所有的题献都浏览一遍。莫雷尔打开信封:“Atavisetarmis”⑦跃入眼帘,上面加盖狮形纹章,一边一朵唇形玫瑰,德•夏吕斯先生刚才是怎样受尽灵感恶魔的熬煎,令他奋笔疾书,才将这封信写出来的啊, ⑦拉丁语,直译为“祖先和武器”,意为“一靠祖宗,二靠武功”。


只见莫雷尔迫不及待地读起信来,其狂热程度,不亚于刚才德•夏吕斯先生写信时的表现,只见他的目光在这一页页字迹潦草的一片黑乎乎的信纸上扫描,其速度之快不亚于男爵的生花快笔。


“啊!我的上帝!”他叫了起来,“他就差这个了!可到哪儿去找他?上帝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暗示,如果抓紧的话,兴许还可以在一家啤酒店里找到他,刚才他在那儿要了啤酒,歇了一会。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回得来,”他对他的女佣说,并inpetto⑧补充道:“这要看事态发展情况而定。”几分钟后,我们来到咖啡店。我注意德•夏吕斯先生发现我那时刻的神色。他看到我不是一个人回来,我感到他呼吸和生命都恢复过来了。 ⑧意大利语,意为“在心底”。


那天晚上,他心情不好,无论如何不能没有莫雷尔,便杜撰一通,说有人向他报告,原来军队里的两个军官在谈到小提琴家时说了他的坏话,他要派证人对质。莫雷尔看到了丑闻,看到了他的军队生活的不能容忍,便跑来了。


在这件事上,他并不是绝对弄错了。

因为,德•夏吕斯先生为了使自己制造的谎言更为逼真,已经向两位朋友(一位是戈达尔大夫)写信,要求他们作证。要是小提琴家不来的话,可以肯定,德•夏吕斯先生非气疯不可(恼羞成怒),那就很可能派他们的两个证人唐突找其中一个军官对质,与这个军官决斗,这对他来说可能是个安慰。


在此期间,德•夏吕斯先生回忆起来了,他的出身比法兰西名门世家还要纯正,心想,为一位饭店侍应部领班的儿子而神魂颠倒已够意思的哩,可他却可能不屑与其主子来往。


另一方面,倘若他只一味在光顾荒淫无耻之徒中寻欢作乐,这种荒淫无耻之徒有一种积习,不回人家来信,不赴约事先也不打招呼,事后又不道歉,由于每每涉及欢爱,曾给他带来多少激动,


然而,过后,又给他带来多少气恼,多少难堪,多少愤怒,以至于,有时甚至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连篇累牍地写信而懊恼,为大使们和亲王们一丝不苟、有函必复的认真态度而叹息,如果说他们惋惜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给了他一种宁息。


德•夏吕斯先生对莫雷尔的手法已习以为常,知道自己实在没有多少办法可以控制他,又不好混到底层生活中去,在下层生活里,庸俗的称兄道弟司空见惯,占去了过多的时间和空间


以致人家挤不出一小时来奉陪这位被排斥在外的、高傲的然而又徒然苦苦哀求的大老爷,德•夏吕斯先生已经死了心,音乐家是不会来了,他诚惶诚恐,唯恐走得太远,与他彻底闹翻,以至于一见到莫雷尔,欢呼声抑制不住破喉而出。


但是,一感到自己是战胜者,他便谋求把媾和条件强加于人,并从中尽可能为自己谋利。


“您来这里干什么?”他对他说。

“还有您?”他看了看我补充道,“我刚才特别嘱咐您不要把他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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