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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崇高:布雷与勒杜的建筑革命

利维坦  · 公众号  · 热门自媒体  · 2025-03-07 0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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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德-尼古拉·勒杜于1736年出生于马恩河谷兰斯附近的一个村庄。他就读于一所著名的巴黎学院,该校的校友包括作家夏尔·佩罗(Charles Perrault)和西拉诺·德·贝热拉克(Cyrano de Bergerac)。他曾在雕刻行当学徒五年,随后进入布隆代尔的建筑学校学习。1764年,他与一位宫廷音乐家的女儿结婚,并被任命为桑斯市(Sens)的水利与森林建筑师,这使他能够实践自己偏好的朴素风格建筑。凭借这一职务,他赢得了许多私人委托,直至1773年被路易十五的情妇杜巴利夫人(Madame du Barry)聘为建筑师,并被任命为皇家 总农税局 (Ferme générale)的建筑总监。 他始终珍视自己的皇家赞助,但这也使他在大革命时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旧制度,新形式
18世纪建筑向坚实几何形态的转变,是一种道德信号。 对不加修饰的柏拉图式形态的采用,代表了对浮华过度的拒绝,并试图复兴古典理想。 这些形态被认为最终源自自然,因此被赋予了一种独特的神秘力量。
而当时的关键问题在于:这种力量将以何种名义被运用?
在《论美国的民主》( Democracy in America )中,阿列克西·德·托克维尔(Alexis de Tocqueville)写道:“生活在民主时代的人们并不容易理解形式的实用价值。”他指的是那些阻碍即时满足的社会惯例,但正如建筑评论家科林·罗(Colin Rowe)所指出的,纯粹的几何形态也包含在这一论述之中。
托克维尔进一步补充道:“在贵族制度下,形式的遵守带有迷信色彩;而在我们这个时代,它应当以一种自觉而理性的敬意被保留。” 对于任何在革命时期工作的建筑师而言,这正是他们所面临的挑战。如何完成从贵族建筑形式 (其象征的是世袭权力) 向公民建筑形式 (其必须彰显人民权力) 的转变?

蚀刻版画 法国贝桑松剧院在人眼中的映射, 克洛德-尼古拉·勒杜绘制, 选自其1804年出版的《从艺术、道德与法律角度看建筑》。© gallica.bnf.fr

勒杜和布雷的成就,或许可以从20世纪对他们的复兴中得到印证。一些评论家认为他们是现代主义的先驱 (因其对未经修饰的抽象形式的运用) ,而另一些人则认为他们启发了后现代主义阵营 (因其认为建筑应当指示其功能) 。他们的作品在民主与极权主义剧烈交替的时代尤为引人注目,或者,这些作品之所以受到推崇,正是因为它们超越了这些短暂的历史问题。

路易斯·康设计的孟加拉国达卡国会大厦。© The Architectural Review

1968年,生于爱沙尼亚的现代主义建筑师路易斯·康(Louis Kahn),当时被许多人视为美国最重要的建筑师,他为布雷和勒杜作品展览创作了一首诗:

意志中的精神表达

能使伟大的太阳显得渺小。

太阳就是

宇宙。

我们需要巴赫吗?

巴赫就是

音乐。

我们需要布雷吗?

我们需要勒杜吗?

布雷就是勒杜

就是建筑。

这两位建筑师在对待其共同职业的方式上存在显著差异。 布雷深受自我怀疑的困扰,最终更倾向于将自己的理想愿景保留在纸上,而不愿在建筑实践中妥协。勒杜同样认为建筑理念最适合通过绘图来表达,但他更擅长打动客户,并乐于将这些构想付诸实践。与犹疑不决的布雷不同,勒杜自信张扬,雄心勃勃地希望留下真实可见的建筑遗产,而他的许多建筑至今仍然屹立。
在布隆代尔的影响下,布雷和勒杜都对装饰持反对态度,并摒弃了维特鲁威所提出的建筑应遵循人体比例的原则,转而认为建筑应基于几何形态的自然简洁,并直观地表达其功能。 然而,这两位建筑师将这一理念推向了极致。勒杜甚至惹恼了布隆代尔,后者对这位“并非没有天赋的年轻建筑师”作出批评,称他“让自己被洪流裹挟,因此忽视了大众的认同、得体的尺度以及正式的风格”,其措辞听起来仿佛是在评价一位曾受青睐的学生。

布雷设计的牛顿纪念堂,1784年。© www.loc.gov

巴洛克和洛可可风格采用复杂的曲线与螺旋结构来统一建筑构思,而勒杜则厌恶这些“如沙漠中蜿蜒爬行的蛇一般扭曲蠕动的檐口”。相较之下,布雷和勒杜提倡的是以基本几何立体为核心的建筑语言。 他们钟爱球体、立方体和金字塔,并从哈德良别墅、帕埃斯图姆神庙以及帕拉第奥的别墅等古典建筑中汲取灵感,尽管尚不清楚他们是否曾造访意大利。他们将这些理想形态结合在一起,并将其类比为音乐音阶的音符,这些音符可以以不同方式排列,从而创造出无限的旋律。
1968年布雷与勒杜作品展览的策展人让-克洛德·勒马尼(Jean-Claude Lemagny)进一步指出,这种方法与当时安托万·拉瓦锡(Antoine Lavoisier)所发现的新化学元素存在相似之处。拉瓦锡证明了古人认为的基本元素——土、气、火、水——实际上由更简单的物质按不同组合构成。同样,布雷和勒杜通过自己的“重组科学”认识到了纯粹几何形态所蕴含的力量——它们通过尺度、对称、锐利的线条和光秃的表面展现自身。对于布雷而言,崇高的几何最终在其献给艾萨克·牛顿的史诗般纪念堂中达到了顶峰。

布雷的崇高纪念堂
对于布雷而言,牛顿纪念堂最重要的特征便是其庞大的尺度:“正是通过这一点,我们的精神得以提升,沉浸于对造物主的冥想,并体验到天界的感召。”他对罗马圣彼得大教堂的崇拜者提出异议,认为他们之所以认为该建筑美丽,仅仅是因为建筑师成功地掩饰了其巨大的规模。“伟大的印象对我们的感官有如此强烈的冲击,以至于我们并不会觉得它可怕,反而会激起我们的敬畏之情。一座喷涌出火焰与死亡的火山就是一个恐怖而壮丽的景象!”
布雷尤为强调阳光下这些大胆造型所产生的震撼效果。 他写道:“阴影建筑是一项属于我的艺术发现,我将其献给那些将在艺术之路上继承我的人。” 这一理念源自自然,他回忆道,某天他在月光下沿着树林行走,看到自己的影子穿过树木投下的明暗交错的光影。“那时,我意识到自然界中最幽暗的景象。我看到了什么?黑色的物体剪影映衬在极其苍白的光亮之上。大自然仿佛披上哀悼的衣裳,向我的目光呈现出自己……自那一刻起,我开始思考如何将这一现象应用于建筑。”
对于布雷和勒杜来说,在自然中寻找建筑理念的合理性至关重要,因为这赋予了他们所使用的建筑形式以更深层次的象征意义。建筑历史学家阿尔贝托·佩雷斯-戈麦斯(Alberto Pérez-Gómez)指出,这种方法与当时“自然哲学对普遍真理的追求”相呼应。布雷的牛顿纪念堂正是这一原则的典范。 对于那些可能质疑其创新性的批评者,布雷作出了耐人寻味的回应:“如果有人认为我未曾提出新意,我要指出,在牛顿之前,人们也看见苹果落下;但在那位神圣的思想者之前,人们从中得出了什么呢?”

布雷设计的牛顿纪念堂的横截面图,1784年。© www.loc.gov

纪念堂的球形外壳将被钻孔,以排列成星座的图案,使光线透入,为白天的参观者营造出仿佛置身星空下的氛围。球体在布雷的建筑理念中占据至高无上的地位,因其蕴含对称、规则,同时象征着整体性与无限。 它还能通过光影变化展现多样性,在他看来,球体可被视为一个数学意义上的正多面体,拥有无限多的面。他指出:“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光学效应都无法改变其形态的壮丽之美。”
纪念堂虽未能建成,但其构想深深植根于当时的文化背景之中。 布雷的灵感来源之一,便是1783年他亲眼目睹了巴黎上空的首次载人热气球飞行。 在此之前几年,丹尼斯·狄德罗(Denis Diderot)曾向艺术家们发出挑战。他提到音乐能够为听众创造完整的世界,并挑战“最勇敢的艺术家”在作品的正中央悬挂太阳或月亮……“我向他发出挑战,让他选择自然中的天空,并将其点缀上璀璨的群星。”狄德罗还翻译了埃德蒙·伯克(Edmund Burke)的《对崇高与美的观念起源的哲学探究》( Philosophical Enquiry into the Origin of Our Ideas of the Sublime and Beautiful ),其法语译本正是在这一时期出版。
伯克对崇高的定义—— 包括庞大的比例、巨大的体量、对无限的感知、光影对比以及重复所带来的累积性效果 ——都体现在布雷和勒杜的作品中。 建筑历史学家安东尼·维德勒(Anthony Vidler)指出:“布雷的绘画作品并未直接表达对任何统治理论或政党的政治认同,而是推崇一种象征科学进步的纪念性建筑形式,一种源自《社会契约论》( Social Contract )的泛化的卢梭主义,一种对‘国家’宏伟形象的颂扬,并且,更多时候,它是对死亡的崇高肃穆的沉思。”

在布雷的构想中,参观牛顿纪念堂的人们将仰望巨大穹顶上的孔洞星辰,穿越空间与牛顿产生精神上的共鸣。 © www.loc.g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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