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赞德人的巫术、神谕和魔法》是一本话题很有针对性的民族志。
它的叙述看似清晰、自成一体,实则隐含着人类学家作为“文明世界”外来的调查者难以革除的成见。最明显的一处是,作者强行将赞德神秘信仰体系纳入欧洲科学的框架进行分析,其中不乏价值上的干涉。作者开篇就通过下定义的方式把当地的“神秘观念”“常识观念”和他认为“有条理”的“科学观念”(p. 27)对立起来。这样的分类看似切割鲜明,事实上恰恰犯了作者后来自己批评的“如果把赞得概念像博物馆中没有生命的物品一样进行分类,呈现出来的只能是非连贯性”(p. 551)的错误。每当他描述一个神秘概念,他首先想到的是:这个概念能不能在科学上被证明?如果不能,他就会立刻指出它的不合理性。提到巫术物质,他先讨论的不是阿赞德人对这种物质的认知,而是它在欧洲医学的认知中是阑尾、胆囊还是胃的变形。毒药神谕一章开头,他就给出了英国教授检测毒药成分的结果,试图说明毒药发挥作用的实质和欧洲的化学知识是一致的。如果说这些还有科学调查证据来说明,当他亲眼看到巫术光亮的时候,哪怕一切证据都指向赞得神秘信仰体系而不符合科学世界观,他还是固执地认为“它也可能是某个人在去解大便的路上点燃的一把草”(p. 51),随后发生的死亡不过是巧合。这个情境下,他的无由猜测反而显得比阿赞德人的解释要粗糙无据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