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许多上了岁数的老人家,潘际銮喜欢回忆往事。他时常和年轻的同事吃饭时,一边夹着菜,一边念叨起他的西南联大。
毕业50多年的老校友潘际銮,如今是西南联大北京校友会的会长。他说,自己之所以被选为会长,是因为“还很年轻”。
这个中国著名校友会成员的平均年龄,已经超过90岁。
如今,年纪越往上攀登,潘际銮的记忆,就越爱寻找属于西南联大的“焊接点”。
去年11月3日,在“西南联大建校75周年纪念大会”上,潘际銮和一百多位老校友,聚在一起。他们有的被家属扶着,还有的已经“糊里糊涂了”。
当时,他们中的很多人双手抚着桌沿,颤颤巍巍地站着,齐声唱着西南联大的校歌。他们唱到“多难殷忧新国运,动心忍性希前哲。待驱除仇寇复神京,还燕碣”时,潘际銮的心里“激动不已”。
他环顾四周,看到眼泪顺着很多张布满沟壑的脸,往下淌着。
潘际銮说,他这么大岁数,还想“干活”,是因为自己“终身陷在这个事业里了”,仍然“可以为国家做贡献”。
“爱国”从这位老科学家的口里说出来,在他的很多学生和同事的耳朵里听着,“一点儿都不空洞”。
20多岁时,在炮火声中从老家九江逃难到昆明的潘际銮,“知道国家要亡了的滋味”。
此刻,正当潘际銮坐在老旧的焊接馆里,“焊接”着往日的艰难岁月时,窗外晃动着很多年轻的身影。这一天,是2014年公务员“国考”日。
每一代青年人,都面临着人生选择。当年潘际銮主动报考焊接专业时,这门学科还很冷清。当时还有人笑话他:学焊接?学焊洋铁壶、修自行车干吗?
显然,当潘际銮决定学焊接时,并不能预见是否有光明的个人前途。不过,他认为,“这门发展中的技术会为新中国的建设发挥重要作用”。
这个西南联大44级校友说,“那时候读书,纯粹求学问,不想功名和前途。”
在他看来,1980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是件“后知后觉”的事情。他回忆,当时“填了一张表”,简单地写下完成的工程成果,而且“当时也没发几篇论文”。后来,他被告知,“评上院士了”。
“我所获得的荣誉,都不是我追求的结果。”潘际銮说。
不少接触过潘际銮的人一致评价他,“对名和利,不敏感”。
潘院士步入晚年以后,能让他惦念的事情,已经不多。1992年,他开始作为南昌大学校长的试验。10年间,他一直试图把西南联大的办校理念和方式,“焊接”到南昌大学上去。
很多人眼里性格随和的潘校长,显现出改革者“铁腕”一面。他在南昌大学推行本科教育改革,实行“学分制”、“淘汰制”和“滚动竞争制”。
初入南昌大学,潘际銮晚上在校园里外散步时,经常看到学生在跳交谊舞和打桌球。这些场景显然与他记忆中的大学生活,并不相符合。
他总是回忆起,当年宿舍太拥挤,学生就去学校附近的茶馆看书和写论文。
经常说起的例子是,西南联大中文系的汪曾祺,在“昆明的茶馆里泡出来”小说。
潘际銮要扭转南昌大学的学风。“三制”的焊接轨迹,带有明显的西南联大特征。他并不讳言,自己大一时也曾物理考试不及格,而西南联大“8000多学生,真正毕业的只有3000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