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老房子是那种单位大院,有一年找了个年轻人来翻盖一楼的小仓库。
年轻人来干活的时候一直带着三个人,两男一女。两个男的一个是
阿尔茨
海默症的老父亲;一个是智力有问题、终身孤身一人的小叔;女的是他妹妹,一场车祸全家四口人除了她,全都没了,从那之后受了精神刺激。
他的老父亲曾经是泥瓦匠,虽然记不得很多人了,但是手上的活一点没落下。那几天,我经常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看这个笑眯眯的大爷和水泥。这段记忆在我后来实习的公司还派上了用场。
智力有问题的小叔也总是笑容满面,一个人就能扛着一根小的梁木从大院门口走过来。小仓库用的砖,也是他扛的。
他的妹妹打下手,抹水泥,给家人递水,帮忙把全砖敲开。她很喜欢小孩子,我和小伙伴坐在旁边看他们忙碌的时候,她经常会在自己衣服上擦好几遍手,从兜里掏出糖来,小心翼翼的递给我们,然后看我们打开包装塞嘴里,眼睛都笑的弯弯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爷爷会把桌子搬到家门口的小院里,招呼他们一起吃。前两天他们很不好意思夹菜。第三天,爷爷把盘子都放在柜子里了,换了两个中号的铁盆,一个是土豆炖牛肉,一个是芸豆炖肉,中午根本吃不完。
我看小叔留下了几块肉,吃完饭休息的时候,他从兜里掏出肉来,慢慢撕开小块,递给一直在旁边趴着的几只小猫。
到了下午,爷爷会拎出来两大塑料袋的菜,说就他和小孙子(我)俩人吃不了那么多,让他们帮忙吃点。
活干完之后,爷爷挺爽快地把钱结完了。事先约定留几百块当做押金,爷爷给压到了二百。
后来过了一个多星期,有一次下完雨之后,爷爷把年轻人又找来了,说盖的小仓库漏雨,东西都泡了。年轻人来看过之后涨红了脸,说东西损失他赔。爷爷摆了摆手说,「不用赔,你把顶子重新搞一下就行,和之前一样,饭钱料钱我掏,但是人工费我就不给你了。」
于是一连四五天,年轻人一家子又来了。
快干完的时候,爷爷的老伙计过来找年轻人,说他家也要修一下小仓库,问这边啥时候完工。
年轻人估算了一下,说了个日子。
爷爷的老伙计摆摆手说,「不着急,我们这些退休的老家伙啥都没有,就是有时间。和这边一样,管饭给你算人工,但是我身体不好,料也得你去整回来。」年轻人答应了。
然后,年轻人和他带着的三个家人,相当于在我们院里常驻了。而且每到前一个活快收工之际,总会有人找上门来约定下一个活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