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但渐渐地,他们连日结也不想做。
时长日久,人就像报废了的汽车,再也难以发动。
要搞钱,野路子依然有。
卖血、卖手机、卖银行卡,甚至以80—150元的价格贱卖身份证。
在庸常生活的巨大陀螺上,失去身份的大神被离心力甩得越来越远。
无可变卖的时候,他们会铤而走险给非法企业做法人。
或者 “撸小贷”,一不留神背上数十万债务。
朝不保夕的日子教会了大神抱团取暖,
三和的QQ群、贴吧里,时常有饥肠辘辘的人求救,可怜巴巴地讨一个盒饭。
团饭失败,又不愿意开宝箱(翻垃圾桶)的老哥,常常会饿到昏厥,瘫在大街上进行光合作用。
这样的生活状态,让猝死变得稀松平常。
当网吧里有人被盖着白布抬出来,三和大神从四面八方涌来,挤满整个街道。
为彻底挂壁的老哥夹道送行,已经成了这里“不成文的规矩”和“最后的礼仪”。
每个围观的大神都心有戚戚,不知道下一个被“送行”的会不会是自己。
⒉
大神是怎样炼成的?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大神也不是一天练成的。
作为四肢健全的年轻人,最初来到深圳,大多也怀揣着淘金梦,希望能够打拼出一片天地。
但很快,他们发现一切都跟预想的不一样。
进厂以后,日复一日的机械性流水线,每天十几小时的体力压榨,扑灭了身上的青春火焰。
身心一天比一天疲软,而工资,却不见长进。
他们想到自己的父辈,几十年的岁月全都投掷在车间,任劳任怨地接线路、拧螺丝,攒够钱了回到农村、盖房子、生孩子、老去。
对能够接收到更多信息的年轻一代而言,这条道路显然丧失吸引力。
为了逃离现实巨大齿轮的暴力碾压,他们终日聚集在三和,徘徊,张望,流离失所。
比起大战黑厂的艰难心酸,“做一玩三”的日结模式让憋屈的灵魂重新舒展。
他们忘掉前途、未来,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结婚生子,称王称霸。
现实的种种烦恼,全都抛诸脑后。
当初离家是为了挣钱,如今在城市的夹缝里苟且偷生,家乡自然也成了不愿回首的闭塞之地。
30多年前,他们的父母来到这片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谋生,成为第一代农民工。
如今,他们成为了第一代大神,睡在父母曾铺就的马路上。
⒊
“我恨三和,但终究离不开它”
在成为NHK的三和纪录片拍摄对象时,宋春江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吃过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