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开卷》里的人,心绪之光是亮的
我做记者的那几年,偶也参加过些读书人的聚会。《读书》杂志的沙龙活动、“汉唐阳光”的散谈空间、《方法》杂志的茶会等,都是难得的场面。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方法》这个杂志,当年这份杂志是颇有几分生机、人气的,我认识的许多作家、学者,差不多都在这个圈子里。京城人的聚散,大多有固定的场所,有的则变换地址,讲究的与朴素的场地都有文气。《读书》老总编沈昌文兜里有个小本子,专记一些小酒馆的地址,当年随他不知道去过多少有趣的地方。
但因为我自己粗心,对于这些活动,记录甚少。有的人与事随着年龄增大,渐渐忘记了。前些日子收到子聪先生寄来的《开卷》杂志,读起来一时心热。忽想起先生编过多册《开卷》,内中都是杂志往来闲事、人物琐谈,还有编辑大事记。林林总总中,一个时代读书人的风景,就那么形象地从字里行间走出。上面记载的故事,有的知道一点,有的还是首次了解到,新鲜感自不必说。家里有几本子聪写的关于《开卷》的书,翻了翻,发现所记录的许多熟人已经去世,不禁有点黯然。时间流水般冲洗着记忆,这时候感到,子聪先生的工作意义不小,我们时代不被注意的花絮,陆陆续续定格在思想的底片里。
《开卷》能够出现,是读书界的幸事。编者联系的人之多、之广,非吾辈可及
。上面有许多有意思的文章,有的出笔自如,收尾得体,有的则自言自语,无意中写出了世道人心。杂志交往的人,有杨绛、黄裳、钟叔河、朱正那代人,也有止庵、徐雁、陆灏一批随笔家,像朱航满、夏春锦、宫立这些年轻人,也出入其间。一身故事的杨苡,诗人邵燕祥,有趣而博学者如陈子善,都在子聪笔下一一闪现,似乎也让读者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而刘绪源的笑意,王稼句的趣味,薛冰的背影,各自带出词语间的气味。这样的人,在暮气的大学课堂不易见到,说他们遗留了民国读书人之风,也非夸饰。读书人本来是这个样子,潜于书海,忘情诗文,与古人对谈,心思淡淡,又能不忘情于天下,耿介之心尤在,是很可爱的。与那些仅仅会写制义之文的人比,《开卷》里的人,心绪之光是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