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次,同学介绍我去和她的朋友——一家猎头公司的老板聊聊。我坐在半封闭的会议室里一口一口啜着冰水,听着老板在外面和一个年轻客户谈笑风生。
然后送她出门,她们高跟鞋碰撞着刻意做成工业风的水泥地面,发出清脆坚定的足音,哒 — 哒 — 哒 —每一下都叩击着我的心,我努力抑制自己,不去回想过去几年因为贪图安逸而任凭逝去的分分秒秒。
我知道在 N 年前,当我决定以“钱多事少离家近”作为工作理想时,
今天茫然啜饮着冰水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我知道,当我任凭自己在原地踏步却仍然无所作为的时候,这一天就已经注定了。
悲催的是,当年选择了留在舒适区,继续从事着一份头顶有光环的工作多年后,我也并没能实现“钱多事少离家近”的“生活理想”。
市场在变化,趋势在变化,时代在变化,一切都超出了我设计的理想范畴。
这还不算,更讽刺的是,此刻我坐在一个尚未装修完工的写字楼房间里,而很多年前,我就在同一栋楼里办公。
许多个早上,我意气风发地,手执一杯新鲜出炉的 espresso,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 CBD 众生如蝼蚁般川流不息。
那一副挥斥方遒的气魄,一半来自于误将平台资源看成自己能力的误读,另一半逐渐消磨于辗转职场中的事务洪流中。
那天我和那位猎头朋友聊了很久。她问了三个问题,却没有一个我能给出答案。
她问:
第一,你有什么异于常人的价值?不是常规的、工作三五年的人也能创造的价值,而是缺了你就不行、唯有你能给平台创造的价值?
第二,你只告诉了我你不想再做什么,那么你想做什么呢?
第三,你说你打算从闭塞安逸的环境换回快轨,也愿意付出代价,你给这个代价划出的底线在哪里?
离开的时候,我再次打量这座曾呆过一年多的写字楼:它不再是我熟悉的样子。
LOGO 已经摘下,曾经的公司和邻居们已退潮般纷纷撤离,有些在这个城市北边买了自己的地和物业,有些则彻底离开了这个城市。
再也看不到动辄跨层的美国品牌、欧洲品牌,每一层都分隔切割成更小的立方体,每个立方体里都孕育着名不见经传,却生气勃勃的小公司。
大厅不再有西服革履、每一寸妆容都透着精致的时髦男女踱步,而是挽着衬衣袖、挂着红蓝工牌、透出焦虑气息的年轻人进进出出,仿佛不小步快走就赶不上前面的机会。
我走出大楼,回头再次仰视它,在我并不算漫长的职业生涯里,它曾像里程碑一样耸立,再看时,
它却像深渊般令人目眩神迷。
种树的最佳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怀揣着三个问题,我决定重新开始。
我经常陷入间歇性的绝望,觉得怎么这么多年奋斗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但冷静下来,又觉得过去的积累还算块宝藏,欠缺的只是一把坚定的锹。
我不停地约见老朋友、老同学、前同事,和他们交谈,听取完全不同的角度,学习从别人眼里重新认识自己,无数方案在脑子里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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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留在原单位改换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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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从已经跳槽的同事感召,去一个类似的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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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一边照顾孩子一边慢慢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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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航母型的500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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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离我无比遥远的互联网公司?
当然还有许多其它纷杂问题:
什么行业? 做什么? 要不要转型?
我不停地改换着主意,每天晚上躺在枕头上一个主意,起床后想法又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