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戈革致杨文治,使用“石油大学”信纸,谈及《金庸人物印谱》及逛潘家园 。
这封信用的就是“石油大学”的稿纸,戈革最初的“孤独”就产生与此。在学校里,戈革说自己被视为“一个模糊的人”,学的、教的、翻译的都是大家不懂的东西,就连物理系某些同事也不懂。某位同事经常说他,电阻都不认识,算什么学问?那时候电阻没有标明欧母数,只用颜色来分,红色是多少,黄色是多少。那大概是一位出身优越的同事,戈革不敢反对,只心里嘀咕:“商店里卖这个的比你清楚,他那是学问吗?”领导就更不懂了。2001年丹麦女王授予戈革“丹麦国旗骑士”勋章,大使馆邀请来一位相关领导,还发表了即兴演讲,看到履历上戈革是石油大学的老师,领导主要谈了一下丹麦和中国的石油问题,并表扬了戈革对中国石油业所做的贡献。
后来石油学院有了物探专业,需要勘探测井方面的教学,让戈革教一门课叫“电磁场论”,戈革看了苏联课本,发现已经非常落后,于是自己动手写了教材,这大概就是戈革个性中的“倔强”吧。结果被批判为“脱离实际,故弄玄虚”,故意编这个东西整工农后代。
对自己认为外行的人或事不假辞色,这一性格贯穿了戈革一生。他翻译的剧本《哥本哈根》曾经上演,但他坚持认为演出特别失败,演出的人绝对是外行,比如玻尔从来没有留过胡子,但他们给他安上了胡子。戈革专门写了一篇《玻尔的胡子》讽刺,后来有单位邀请他去讨论该剧,戈革都拒绝了,理由是“中国人已经给他留了胡子,还有什么可讨论的”。
戈革一生中还有段既“孤独”又“倔强”的经历,就是1979年起翻译《玻尔集》。信中也有提到,“《玻尔集》之出版,费尽心血,淘尽闲气,明知此书无人读,总是倾弟一生最大的一件工作。奉遗老友,留作纪念而已!能出版即‘奇迹’,每出一卷,要付给Publishers 22,000-30,000元人民币,若无洋人帮忙,便造不成这般‘奇迹’也”。
《尼耳斯·玻尔集》一至九卷
从戈革自述可知,“Publishers”最初是商务印书馆。开局比较顺利,一连出了三本,但第四本时(此处戈革记忆有误,只有第一、二卷为商务出版),出版社开始注重经济效益,让戈革自己掏钱出。后来“洋人帮忙”搞到了钱,又因为人事抵牾改到科学出版社,出着出着也不出了。第十卷由香港出版,不能在大陆卖,都在戈革手里存着,第十一至十二卷生前译成未出版。所幸《玻尔集》第一至十二卷由华东师大出版社2012年一次出齐了。
《尼耳斯·玻尔集》第一卷,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第三卷开始由科学出版社出版。
《玻尔集》十二卷,在戈革眼中仍然不能称为“全集”,他以科学的角度而言,世界上不可能有“全集”。他举例说,如果要给钱锺书先生出全集,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他和我的私人通信呢?两人的交往,源于戈革为钱锺书治印。
戈革自1954年开始,通过收集印谱无师自通,一生治印达数万枚。戈革嗜好文史,一直对钱锺书很佩服;他清华的同学乔佖,是钱先生的研究生,曾让他为钱先生刻印。“文革”后恢复联系,钱先生致信给他,“辗转得来书,惊喜交集,尊飨印章,至今宝藏,未遭劫火。”信末还盖了那三方印,并著明“此即兄妙手奏刀者也。”这也是戈革平生最重视的一份情谊,后来自费出版的《史情室文帚》一书还特地影印了这封信,不过这封信在戈革过世后已由其后人送拍卖会了。
《史情室文帚》内页:戈革为钱杨夫妇治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