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微笑和糖果是跟小孩子打交道最好的方式,甚至不用说话。在她们要跑开的时候,手一伸,摊开的手掌上出现几枚糖果,她们就会羞涩地慢慢向你靠近。大姐姐披着红底白圆点的头巾,拢着两个妹妹,怯生生地从我手里拿走糖果,分给妹妹们,然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剥着糖纸。我操着仅会的几句乌尔都语,轻轻地问起她们的名字和年龄,仍然是大姐姐代为回答,脆生生地讲着我基本听不懂的信德语。我举起相机,三姊妹就更有些僵硬和局促了,不过还是很配合地站着没跑开。渐渐地开始有大人走出棚屋来,远远地指指点点,微笑和气地看着我。连印度河仿佛都温柔了起来,脉脉地听不到水声。
失落的印度教
河心小岛上那座寺庙叫娑多贝罗庙,是一处重要的印度教朝圣地。摆渡船把我送到了岛上。寺庙其实不怎么出色,除了山门和正殿外,大多砖墙灰面。正殿是大理石的拉贾斯坦式建筑,外墙上雕刻有诸天神、经传故事和明王上师。偌大一个寺院,似乎只有一位庙祝,头戴黄色小帽,眉心一点橘黄。进山门时,他看到了我,迎上来合什道了一声“Namaste”,然后领着我,打开所有大门,一间一间地介绍。他不大会英语,我也听不大懂他的乌尔都语,只是偶尔会从他温和的语音中,听到一些熟悉的神的名字“湿婆”、“悉多”、“哈奴曼”,时而还能闻到熏焚檀香的味道。
庙里来的,大多是来游园的当地穆斯林。我连比带划地问庙祝,上信德还有多少印度教徒?他肯定地告诉我:有的,不过比起从前少很多,而且大多居住在乡下。
印巴分治后,印度教徒和锡克教徒大批迁往印度。随着他们离去的,还有古老劳鹿珈国的回忆,一个存在于上信德的强大印度教王国。劳鹿珈古国的居民主要是阿逻拉人。神话中,阿逻拉人是高贵显赫的刹帝利种姓,居住在遥远的北方。湿婆神第六次化身的持斧帕腊苏喇玛为报杀父之仇,24 次屠灭刹帝利,阿逻拉人避难逃到了上信德,在如今萨迦尔附近建起阿逻尔城,并逐渐形成劳鹿珈国。公元7 世纪前后,国力极盛,囊括整个信德和南旁遮普地区,治下有印度教徒、佛教徒、耆那教徒和祆教徒。玄奘大师游历至此,见有“伽蓝数百所,僧徒万余人”,“异道杂居”,“如来在昔颇游此国”。末代罗达希尔多次击退阿拉伯倭马亚帝国的侵略,最终败在大将穆罕默德·伊本·卡希姆手下,首级被割下送往大马士革。阿逻尔城破之后日渐衰败,渐渐消失在了历史的烟尘中。
上信德古国的艾哈默德古堡
阿逻尔古城遗址在萨迦尔郊外,车开半个小时的样子才到。司机领着走过一段土路,然后猛不丁往前一指:“阿逻尔。”我就这样一头撞进了阿逻尔城。这里与路上看到的普通乡间景致没什么两样:据说是城墙和屋脚的土埂横七竖八地交错着,丛生的杂草中,堆着残砖断石。古代旅行家记述的那些美轮美奂的万千宫室,都已化作了尘土。
唯一有古意的遗迹,是两堵残破的墙,孤零零地站在一个土丘上,白云默默。前面立了一块混凝土碑,说明是巴基斯坦国家保护文物,是那位少年将军卡希姆修建的“ 伊斯兰之门”清真寺。寺院原有的规模已经无迹可寻,残存下来的拱门朴素无华,墙上的格窗用泥砖简单堆成,可以猜想,在当时这是一座实用大于旌表意义的清真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