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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扑灭百年不遇的烈性传染病,1920年是如何做到的? | 展卷

返朴  · 公众号  ·  · 2020-02-16 09:26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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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连德首先做的是建立严格的隔离程序,接触过鼠疫的人员立即送到隔离车上。一旦这些鼠疫接触者出现疑似症状,马上和隔离车上的其他人隔离,单独观察24小时。发病者送往鼠疫医院,未发病者继续回到隔离车。这个程序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潜伏期的鼠疫病人感染给其他隔离者的问题,哈尔滨防疫期间,2021名隔离者中被潜伏期的鼠疫病人感染的只有4人。而在呼伦,由于没有采取疑似病例单独隔离的程序,隔离者被感染率为22%。

大疫之下,采用隔离的办法是唯一出路。在山崩地裂之时,伍连德能够如此周密地考虑到隔离人员的被感染问题,正是因为他心怀一颗仁心。

大医,首先要是仁者。

伍连德认真吸取在山西防鼠疫的教训,在严格控制交通的前提下,并不彻底封锁交通。所有由哈尔滨南下的旅客一律由医疗人员进行体检,确诊身体正常者方可上车。此外,为了保险起见,三等车票每日只售出50张。这样既控制了交通,避免鼠疫南下传播,又不使确实要南下的人民绝望而绕道而行,尽可能做到了两者兼顾。

经过20天的努力,整个哈尔滨的防疫工作按部就班,几十万人口的国际化大城市,没有因为鼠疫的流行而产生大的社会波动,各行各业一切如常。看到哈尔滨防疫一切运转正常,伍连德终于能够脱出身来,他决定去呼伦看一看,那里的防疫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


呼伦悲剧



2月11日,他来到呼伦,大惊失色。这里几乎是一座死城,到处是尸体,鼠疫防疫已经完全停止了。

伍连德难以置信,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发生鼠疫防疫失控的情况。他早就派来医疗队,加上矿山的苏方力量,应该能够实施他制定的控制方案,为什么成了这样?

找到医疗队的负责人,伍连德劈头就问:“为什么不按预先制定的防疫方案进行?”

医疗队的负责人结结巴巴、啰啰嗦嗦地开始汇报,刚到的时候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这样,后来由于发生了那个事件故而那样,伍连德听了半天,全是客观借口,干脆打断他:“你先不要讲了,哪里有最新的病例?领我去现场看看。”

伍连德被带到一个窝棚前,医疗队的负责人介绍说,就在今天早上,从这个窝棚里拉出来11具尸体。

伍连德一看现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窝棚的门大开着,矿工们出出进进,川流不息。他拦住一名正要进去的矿工问:“你到这里干什么来了?不知道里面刚刚死了鼠疫病人吗?”

矿工回答:“知道呀,我表弟就是住在这里的,我是来探听他的下落的。”

正说着,就见几名矿工从里面出来,手里大包小包的拿着死人的遗物。伍连德伸头往窝棚里一看,里面还有不少翻箱倒柜的人,他急忙说:“那些东西有细菌,不能动。”那几个人听也不听,拔腿跑得无影无踪。

伍连德问医疗队负责人:“这是感染区,里面全是活的鼠疫杆菌。为什么没有立即封锁消毒?”

医疗队负责人告诉他,按分工,本地的隔离消毒工作由苏联矿方负责。防疫总处提出的具体措施他们根本不遵守,一旦发现病人后把病人运走,第二天再回来看看有没有其他病人,在此期间对接触者没有任何隔离措施,对病人的住处也不加封锁。此外,本地矿工十分粗野,目无法纪,根本无法对他们进行全面隔离。

伍连德又来到隔离区,了解隔离的情况。隔离区负责人向他汇报说,送到隔离区的鼠疫接触者经常发生逃跑事件,有时候全隔离区的人跑得没剩几个。

最后,他来到鼠疫医院,得知病房里也经常发生逃跑事件,这让他更为吃惊。

初步了解了情况以后,他问:“这些从病房和隔离区逃跑的人都去了哪里?”

医生回答:“他们中大多数还是待在矿区。”

伍连德这才明白为什么只有矿区的鼠疫病例持高不下,但周围地区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逃跑的人不断地在矿区内引起新的一轮感染。

发现了症结所在后,伍连德立即和苏联矿山管理方面会面,紧急讨论应急防疫措施。目前当务之急是严格执行隔离消毒措施,了解了前因后果并解释了道理之后,苏联方面表示立即配合,执行严格的隔离和消毒。加强隔离区和鼠疫病房的安全措施,力求杜绝健康人接触鼠疫杆菌的机会和杜绝病人与隔离者逃跑的可能。

从现有鼠疫在本地的流行状况上看,鼠疫主要在中国矿工居住区发生。伍连德认为原因是居住拥挤,通风太差,造成病菌快速传播。他提出一个立竿见影的办法,就是让所有的人在露天生活一周,这样病菌便自生自灭。这个建议马上就被其他人否决了,因为时值冬天,这样做无疑自杀。因此唯一可以采取的就是矿山方面和中方医疗队合作,严格执行隔离手段,必要时采取强制措施。

双方达成一致意见后,马上按上述办法实行。苏方动用武力,采取强行的隔离和消毒措施,很快使呼伦的防疫工作进入轨道。呼伦的鼠疫死亡率在几天后开始下降,当地人们开始有了生活的信心,伍连德看到危机解除,便返回哈尔滨继续主持防疫去了。

从海拉尔到呼伦,他努力了,没有什么大的失误,可是鼠疫的势头依然不可阻挡。鼠疫已经进入哈尔滨,最终能波及到哪里?奉天,还是北京?

在哈尔滨所作的准备和努力,能否经得起鼠疫的狂飙?

答案只能由伍连德用实际行动来回答。

人生有些时候,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有些事你必须做,有些问题你必须回答。


八方筹款



哈尔滨的鼠疫防疫早在第一例鼠疫出现以前就开始了,可以说是作了充分的准备。鼠疫出现后,各项防疫工作立即启动。等鼠疫进入流行期后,哈尔滨鼠疫防疫系统已经进入高速运转之中。

有备不一定无患,从呼伦回来后,全面检查哈尔滨鼠疫防疫系统的伍连德,发现了重大难题。

难道是百密一疏?

不是。一个字:钱。

哈尔滨鼠疫防疫一旦全速运转,没多久,手中的经费就花完了。30万人的大城市全面进行防疫,花钱可以说如同流水。虽然说医院和设备不用花钱,可是那些临时租用的隔离站、运人的车辆、消毒的药品、防疫服装包括口罩都需要钱。

更多的是花在人工上,医院里24小时派班,分区负责的防疫队,维持秩序的警察,以及大批临时雇用的工友,这些人的劳务费一旦日复一日就非同小可,还有被隔离的上千人的一日三餐,吃穿用度。甚至仅仅给值夜班的防疫人员准备一顿夜宵,防疫总处都快负担不起了。

十年前,伍连德没有为钱而为难过。当年,无论是哈尔滨道台、吉林巡抚、奉天总督,还是外务府,甚至摄政王,对他的要求有求必应,经费马上到位。而且当年哈尔滨的10万俄国人居住区包括里面的华人的防疫费用由俄国方面负责,伍连德只具体负责傅家甸的 25000人的防疫费用,虽然是全面隔离,但支出并不太大。

现在,没有那个不遗余力的朝廷的全力支持,靠的只是市政府、省政府、大帅府和中央内务部各自拨下来的少量款项,苏联方面是靠不上了,苏联人居住区也要中方负责,除此之外,防疫总处的各个口岸,满洲里、海拉尔、呼伦等地,用的都是这笔防疫经费,怎么能不捉襟见肘?

去年防霍乱,算是练兵了,怎么就没发现这个问题?霍乱和鼠疫不一样,一个靠宣传和改进卫生条件,以及及时治疗病人。一个靠全面实施隔离。全面隔离的措施用在大型城市时,没有大量的经费是难以为继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伍连德只得放下手中的一切,全力筹款。

伍连德又开始新的一轮东奔西跑,这次不是去救火,而是去要钱。向市政府要,向省督军府要,向奉天的大帅府要,向北京的内务府要。东一笔西一笔,靠各级政府的追加经费以解燃眉之急。

长久之计应该靠海关,防疫总处在哈尔滨海关管辖下,海关应该拨款。虽然受庚子赔款的限制,可是现在火烧眉毛了,驻华使团也不敢过于坚持。哈尔滨海关加上东北的几个口岸的拨款,让防疫总处的系统得以运转正常。伍连德再向全国其他海关求援,最后是广东海关雪中送炭,援助了一大笔款项。

其次是靠国际援助,苏联方面这次是靠不上了,只好请日本南满铁路出钱。日方不仅承担从长春到大连的鼠疫控制,由于哈尔滨有数千日本人,南满铁路同意向哈尔滨防鼠疫委员会提供防疫款项。

最后是向大众捐款,伍连德召集在哈尔滨的商界领袖和富豪,向他们解释了当前的困难,请他们慷慨解囊。此外就是在城里大力为防鼠疫活动进行宣传,在提高公众对鼠疫防疫认知程度的同时,得到社会的捐款。

经过多管齐下,经费的问题圆满解决了。伍连德开始解决下一个要点。

做事不仅仅靠的是决心和勇气,还要会干,和饭要一口一口吃一样,事情也要一件一件分清轻重缓急来解决,否则一件也解决不好,解决不了。

那么,在伍连德眼中,下一件要事是什么呢?


隔离:殊非易事



防止鼠疫扩散的关键是什么?

隔离。及时发现带有鼠疫病菌的人,并把他们和其他人隔离开来。隔离的效果,关键在于及时,如何在第一时间发现带菌者,迅速进行隔离,是防疫成败的关键。问题是如何确定带菌者?

已经出现鼠疫症状的病人好办,发现以后立即送进传染病房。可是,除了病人外,还有别的带菌者,就是曾经和病人接触过的人们,他们之中有的人可能已经被传染了,细菌在身体内要繁殖一段时间,然后才出现鼠疫症状,这段时间就是鼠疫的潜伏期。由于这些人具有传染性,如果不能及时发现,还会有更多的人在不知不觉中染上鼠疫。能尽早地发现疑似病人,尽早隔离,就能尽快控制和消灭鼠疫。建立隔离区,把和鼠疫病人接触过的人送到这里,观察一段时间,出现症状的送到传染病房,不出现症状的继续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家了,这便是隔离的原理。

可是,接触过鼠疫病人的人并不一定被传染上,是否被传染要观察一段时间。也就是说,在隔离区里面的大部分人都是没有被鼠疫传染上的,只是为了防止万一,防止鼠疫的扩散,而被收容到隔离区内的。这便是问题和矛盾所在。

被送进隔离区,首先是与世隔绝,如同蹲监牢的犯人,失去了行动自由。在隔离区内生活不如在家自由舒适,工作也受毁灭性影响。更严重的是,很多人眼里,进了隔离区就如同下了地狱,很可能死于鼠疫。在隔离区内,少部分人确实带有鼠疫病菌,不久就发病。可是大多数人是健康的,只是因为他们的家人朋友中出现鼠疫病人,而他们与其接触过。接触了并不一定被感染上,可是没有办法区分开,为了控制鼠疫,为了更多的人不受波及,只能一并收入隔离区。

在隔离区内,被鼠疫感染的机会就高多了。以呼伦为例,送进隔离区的人有百分之二十几被隔离区内的潜伏期鼠疫病人感染,在隔离区外这种可能就低多了。伍连德吸取呼伦的教训,改变了隔离措施,隔离区内一旦鼠疫接触者出现疑似症状,马上和隔离车上的其他人隔离,单独观察24小时。这个程序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潜伏的鼠疫病人感染给其他隔离者的问 题。 因此哈尔滨防疫期间,只有0.2%的隔离者被感染。 可是这是鼠疫被 控制后的统计结果,在防疫期间,谁能预料得到?

十年前傅家甸被封锁得水泄不通,里面实行军事化管理,老百姓对此只能彻底服从。现在是整个哈尔滨,虽然分了区,但并没有,也不可能严格封锁,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严格执行。海拉尔和呼伦的教训就是隔离区管理不严,造成病人逃匿,引发大的流行。从被隔离者的角度想,没有人愿意进隔离区,进去以后也拼命想逃出来。自从防疫开始,哈尔滨的大街上经常出现鼠疫病人的尸体,是家属为了避免被隔离,晚上偷偷扔在大街上的。这对防疫的成功威胁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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