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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焄读《我认识的唐朝诗人2》|以钩稽考校之功写作传记文学

上海书评  · 公众号  · 读书  · 2025-01-06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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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根据他们在京城时的不同表现,推断“或者二人初曾相识,即因此绝游;或尚未谋面,遂不复结交,皆甚有可能”,只是并未率然判定孰是孰非,而说起杜甫序中所言,推断“或者二人确有宿憾,乃出言如此,亦未可知”,口吻也仍在依违疑似之间。本书《元结在道州》一篇认为杨氏之说可从,继而猜测所谓“知我者”正是与杜、元两人关系都相当密切的孟云卿,双方由此形成间接的切磋互动,在关乎治乱兴亡的大问题上又能不计罅隙而达成共识,“在这里,恰好可以看到两人君子人格的完美表达”,“君子和而不同,有隔阂不妨欣赏赞美,互相吹捧就俗气了”,对这个积疑莫释的疑难问题提出了更为圆满的解答。又如韩愈早年在宣武节度使董晋的汴州幕中任职,期间撰有《送汴州监军俱文珍序并诗》,而俱文珍此后入朝擅权,成为宦官首领,非但胁迫顺宗内禅,更是镇压永贞革新的主谋。古人议及此事,往往为贤者讳,认为“昌黎一文一诗,本无关于兴亡大局,即送之之时,文珍恶尚未露,亦无害昌黎之为君子” (王鸣盛《蛾术编》卷七十六“韩昌黎”条) ,或主张“昌黎,君子也,君子可欺以其方,盖深信文珍为端人矣。其后昌黎自为君子,文珍自为小人,本两不相妨” (同上,迮鹤寿按语) ,以君子、小人之别来替韩愈辩护,其实并不具备充分的说服力。今人对此则多有批评,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论稿》 (三联书店1956年) 中篇《政治革命与党派分野》在考述士大夫与宦官的复杂关系时提及韩愈此篇,谓其“备极谄谀之词”;章士钊《柳文指要》 (中华书局1971年) 卷四《议辩》“《晋文公问守原议》条”更是指摘韩愈对宦官、方镇这两大祸患“不惟无一矢加遗,而且谄谀疏附,唯恐不及”,尤其以本篇为证,斥其“言下得意之状,跃跃纸上”。针对此类非议,蒋凡《韩愈与宦官——读〈送汴州监军俱文珍序〉札记》 (载《学术月刊》1980年第1期,收入作者《文章并峙壮乾坤——韩愈柳宗元研究》,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年) 曾有驳正,指出韩愈撰作此篇时间在前,“与以后的‘永贞事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又评价俱文珍在平定汴州叛乱中确有功绩,“韩愈《序》中的颂词基本上接近事实”,还分析说“就总的趋势来说,韩愈与宦官集团的关系是不融洽的”,绝未依傍勾结。本书《韩愈与汴州》一篇则进一步强调,在唐代官僚体系的运转中,“文武官任节帅,掌控军政,宦官代表皇帝,监督军政,节帅要有所作为,必须搞好与宦官的关系”,故董晋率领幕僚恭送俱文珍归朝述职自是人之常情,韩愈奉命撰序赋诗也属职务行为,“不必求之过深”。从制度层面探析其创作初衷,令读者顿生了解之同情,而不至求全责备。文中还联系到董晋不久病故,汴州再度发生大规模兵变,韩愈侥幸逃脱杀戮的惨痛经历,指出“他在此后一系列论著中倡导恢复儒家道统,讲求夷夏之分,力求在根本上改变社会文化现状,汴州的这段经历是很重要的”,让人体味到正是在这短短两年半间发生的一系列跌宕起伏、惊心动魄的大变故,才促使初入仕途的韩愈沉静下来,仔细权衡个人取舍和朝政兴废的得失利弊,由此郑重规划好日后的人生道路。

即便是根据自家以往的研讨心得敷衍成篇,尚君先生也努力尝试揭橥新意。如盛唐文士郑虔因兼擅诗、书、画而受到玄宗称赏,被誉为“郑虔三绝”。《新唐书》《唐才子传》等虽都收有其传记,却多有讹谬缺漏。尚君先生曾撰《〈郑虔墓志〉考释》 (收入作者《贞石诠唐》,复旦大学出版社2016年) ,对其家族世系、仕宦经历、贬官归葬、家室子嗣、著作书画等做过巨细靡遗的考述。本书《杜甫与郑虔的忘年交》一篇则聚焦于两人历经数十年聚合离散而生死不渝的交谊,在分析杜甫《醉时歌》时尽管大抵依托旧作,却依据考古实测新增《广文馆位置示意图》,使读者得以设身处地,更直观地感受到“诸公衮衮登台省,广文先生官独冷”所形成的强烈反差,真切地体会到杜甫心中喷薄欲出的愤懑不平。在论及杜甫《哭台州郑司户苏少监》时,旧作主要致力于爬梳史料,推断其获知友人噩耗的时间。新作中除了这一题中应有之意外,又逐层解析诗意大旨,展露他在老友凋零却无从告慰时沉痛至极的心情。继而又联系到《八哀诗》中有关郑虔的部分,揭示老杜对郑虔才学的充分肯定及对友情的无时或忘,由此“也可理解诗圣地位的确立,正是建立在他对所有曾交往结识的人的尊重、理解和真情之上的”,强调“诗圣”的意义并不停留于技艺层面,更关乎人格魅力。又如五代诗人和凝,其生平始见于薛居正《旧五代史》,而原书已佚,通行者仅为清代辑本。尚君先生曾有《旧五代史新辑会证》 (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 ,利用《册府元龟》《太平御览》《资治通鉴》等大量文献对旧辑和凝传予以勘定补苴;另有《“花间”词人事辑》 (收入《唐诗求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 ,钩索不同史料,详细排比考订过和氏的事迹及著述。本书《曲子相公和凝——文武兼资的断狱爱好者》一篇除据上述二者缕述其经历和诗作外,又涉笔成趣,附带提到由和凝辑录并经其子和㠓增订的《疑狱集》,认为书中收录的判案故事“看似复杂难解,办案者机智设局,让干犯者伏罪,真相亦得以究明”,故称其为“公案类小说的滥觞”,让读者领略到诗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同时还指出书中部分案例的发生时间晚于和㠓近百年之久,可见“原书多经后人增窜”,则这类故事在当时广受欢迎也就不言而喻了。在追溯公案小说的源流时,小说史研究者虽然也会留意到《疑狱集》,以为“将其视为一部供消遣娱乐的公案小说集来读亦未尝不可” (苗怀明《中国古代公案小说史论》第一章《宋元公案小说的成熟及其特质》,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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