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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庞麦郎脱下“滑板鞋”

剥洋葱people  · 公众号  ·  · 2017-06-20 19:21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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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12月24日的昆明音乐节,他在全场“摩擦,摩擦”的欢呼中走上台,黑白相间的宽松卫衣,红色滑板鞋。面前是黑压压的人群,几乎每个人都掏出手机拍照。

庞麦郎喝了一口咖啡,缓缓地说,“那时候觉得,我成名了。离开北京是正确的,必须要走,现在我依然不后悔。”

他绝对想不到,昆明的演出仅仅过去两周,他就从一个陡然蹿红的网络歌手,变成一个惊惶、多疑、满嘴谎话的人。他的年龄、籍贯、生活习惯被揭穿。

直到现在,庞麦郎对三家媒体仍然保持着深深的敌意。“之前上海有个电视台,说要采访我,他给我的名片上写着导演。他为什么说是记者?”

他说的这档节目,有一期讨论的话题是,“揭开庞氏谎言,媒体是否有责”。这期节目里,有嘉宾评价庞麦郎:“我认为他不是心理问题,是道德问题。”

经历了一段短暂的火爆,庞麦郎这个名字在媒体中渐渐销声匿迹。


某电视节目评价庞麦郎伪造身份是道德问题。


“如果庞麦郎玩狼人杀,一定是最先出局的”

最近一次公开露面,是在2017年5月4日的育音堂——上海一家摇滚现场酒吧,也叫LiveHouse。

聚光灯忽明忽暗,迈克尔·杰克逊造型的头发,随光线在红色和紫色之间有节奏地交替。庞麦郎侧对观众,跳着后退舞步,右手半握,大小臂90度弯曲,随身体前后摆动,表演他的新歌《陌生的魔术师》。台下传来窃窃的笑声,夹杂零星的尖叫。

“这是我目前最喜欢的一首歌。而且有我发明的舞蹈,骑—马—舞—” 每个字都拖长音。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点击演唱会的视频,让记者看他的“骑马舞”。整个采访过程中,提这首歌不下10次。


“我现在主要收入就是靠LiveHouse,但我挣的钱又都投入到写歌、录歌当中。”他依旧信心满满,把重返2014年当作一个铁定的事实。


“LiveHouse是我和白瑞斯共同的创意。”庞麦郎说,这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

白瑞斯也叫白晓白,名义上是他的经纪人。庞麦郎为了配合国际化的形象,给他起的名。可白晓白并不买账,“谁叫白瑞斯啊?谁叫我白瑞斯我跟谁急。”


2016年12月27日,庞麦郎和他的搭档白晓白(右)。受访者供图

这个92年的大男孩来自陕西富平,和庞麦郎算半个老乡,每次有记者来都带去吃“三秦套餐”——凉皮、肉夹馍、冰峰。

他和庞麦郎第一次见面是2015年秋天,彼时关于庞麦郎的舆论风暴已经停歇。

通过朋友介绍,白晓白打电话给庞麦郎,邀请他一起做演出。

庞麦郎觉得,他们俩都是喜欢音乐的人,算志同道合,“白晓白也写歌、玩吉他,喜欢摄影,拍片子。”

白晓白不愿别人称呼他 “庞麦郎经纪人”。“我们俩之间没有利益关系。我一般都说策划人,其实就是搭档。”但对这些演出,他现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庞麦郎什么都要国际化,要最好的。舞台、音效、票房都要有保障,一张嘴就是品质。钱哪儿来?光说靠音乐靠音乐,不曝光不推广,谁来看?”他一边吃饭一边苦笑,“有句话,你一定得写上——我给了他第二春,他却用第二春强奸了我。”

他说的“第二春”,就是他帮庞麦郎策划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2016年1月16日在杭州。

当《旧金属》的音乐响起,台下几百个观众围着庞麦郎欢呼,庞麦郎站在舞台中心,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白晓白说自己当时眼泪刷就流下来了。“一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人,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终于又有今天,太不容易了。”

“当初想把他包装成一个励志的形象推广。可他倒好,电视节目都联系好了,临到头又不去,谁还请你?” 白晓白像连珠炮一样,把憋了一年的话都倒出来,“场地找我联系演出,我问他,他说不去,结果他又跑去找人家。你让人家怎么想?人家后来也不找我了,说这两个人不团结。”

“这一年多,我们都不容易。有时候吵起来想动手,有时候又想帮他,帮他就是帮我。一句话,我谢谢庞麦郎,我也去他大爷的。”

另一个有过类似经历的是李达。2014年9月,庞麦郎住在上海小旅馆时,李达帮他制作了《我的滑板鞋》魔都版MV。

“最开始见到庞麦郎是2014年9月,在上海。他是个羞涩的男孩,跟想象中的网红完全不一样。后来合作之后,我们整个团队都不好了。他拍完MV自己跑到杭州,又和某公司拍了一个MV官方版,完全没告诉我们。”

官方版MV的开场有一段对白。“这是你第一次拍MV吗?” 庞麦郎穿一件竖条纹衬衫,靠着白墙怯怯地说:“是的”。

庞麦郎如今被问到这件事有些惭愧:“后来李达还说我,这明明不是第一次拍。他有点生气,问我为什么要这样说。”

庞麦郎当时提出要有外国人参加拍摄,李达没办法,就把学校里少数民族的同学请过来帮忙。

不过,庞麦郎为了更好的艺术呈现,重复一个镜头不下30遍,一遍一遍地NG,从不偷懒。“他对音乐的坚持,那是充满信仰的。”李达说。

当时很多采访都是李达帮他接下的。“如果追究这个曝光暴力的话,确实都是我带给他的。”

“但我当初的本意并不是这样,只是希望有更多人关注到他。”李达说,报道有片面的部分,但也算是事实。只是,把庞麦郎最不愿展示的一面,彻底暴露在公众面前了。

李达的声音清脆而富有爆破力,几句话就勾勒完成一件事情的描述,他把庞麦郎归到单细胞生物这个类别。“如果庞麦郎玩狼人杀,一定是最先出局的。”


庞麦郎现在依然在写歌,他渴望回到2014年成名时的状态。


“任何人随随便便都可以嘲笑他”

5月30日一早,庞麦郎从西安出发,前往他歌词里的“魅力之都”——汉中。

汽车从秦岭北坡行驶到南坡,穿过一个接一个隧道。庞麦郎突然说起汉中话,没有了此前在词尾咬字时,留下的生硬与顿挫,变得自然。

客运站门口,大巴车把从其他城市搬运过来的人,一股脑倾泻到大街上。两旁的梧桐树遮住午后刺眼的阳光。摩的在路上穿梭,紫色、绿色、蓝色的阳伞,在城市中移动。

汉中是庞麦郎梦想开始的地方,那时他还叫庞明涛,在一家 KTV切果盘,2000元的月薪,他第一次听到了迈克尔·杰克逊的歌,并暗暗立志要做一名“国际化的歌手”。

2008年,渴望去大城市发展的庞麦郎,管父母要了点钱,瞒着他们去了北京。那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在北京西站,他碰到一个婆婆在公交车上讨钱。他给了四五枚硬币。婆婆说“小伙子,谢谢”,拱手作揖。这一幕,是庞明涛对北京最深的印象。

他经常在公交车站牌前盯着站名看,“公主坟,雍和宫,这些名字好玩,我就坐车过去逛逛”。

他住在旅馆里,钱花完了,就去打工。“是上班,不要写打工。”庞明涛特意强调不要用这个字眼。

在那些日子里,他把灵感写成歌词,唱出来,就成了歌。


演出期间,粉丝和庞麦郎合影。

“‘滑板鞋’就是那时候写的,写完还发给我老乡看。” 他讲起这段经历,眼神不再飘忽,一句话可以说得更长。“最喜欢的,就是 ‘我的滑板鞋,时尚时尚最时尚’ 这句,后来他们说‘摩擦摩擦’,特别带感,我才觉得,好像也不错。”

他在网吧搜索音乐制作公司,看到百度页面上排名靠前的,就打电话联系,拿着小样找过去,他的创作之路从此开始。

谁也不会想到,5年后,这个来自秦巴山区的青年,会和雷军、葛炮一起,成为b站的“鬼畜全明星”。再过一年,他被一个叫微博的平台高高捧起,让「滑板鞋」变成时代魔音。紧接着,他又变成朋友圈里炙手可热的嘲讽对象,伴随着成名的,还有身份造假、违约逃跑、假唱等负面新闻。

对“假唱”的说法,庞明涛坚决反对:“假唱是不出声,只对口型,我没有那样做。是台下的一个观众,男的,个子小小的,他说假唱,媒体就都写上了。”提到媒体,他马上进入一种“戒备”状态,像一头狮子,竖起全身的鬃毛。


白晓白的说法是,出于担心他跟不上节奏的考虑,在伴奏里放了点原声,现场是真唱的。

2014年秋天,庞明涛写下《旧金属》的后半段,表达成名后对世界的不理解,前半段写于2008年打工期间。“高压锅很生气,奋不顾身钻进被窝里。没想到正在自导自演的彩电在拍戏。高压锅感到很诧异,独自漫步在大街,唱着伤心的歌谣……所有人的目光都匪夷所思,所有人的话语都是关于我。”

“我很喜欢这首歌。虽然那时没有写完整,但最早专辑命名就用了它。”庞明涛说,他把当时愤怒的心情,与旧电器打架的场景穿插组合在一起,最终完成这首歌。

白晓白同情庞明涛在娱乐圈的遭遇:“他绝对是弱势群体,任何人随随便便都可以嘲笑他。”

在白晓白的印象里,“有人翻唱他的歌,那些歌的下载费用跟庞麦郎打招呼了吗?有人在节目里唱‘滑板鞋’,包装自己也好,娱乐大众也好,你唱完之后,可不可以提一提他,哪怕说一句谢谢。别完了还踩一脚,请不要消费他。”

在虾米上,《我的滑板鞋》已经有810万次试听,评论已到达2000条的上限,不能加载更多。三年后再看,有人还是“想踹死他”,评价“词曲一百分,唱功零分”;也有评论说:“曾经笑着听,笑得不行,现在怎么也笑不出来。这是咋了?我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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