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其实,无论朝野,多少还是有点骚动,或者说异议之声,只不过,主流的声音,纵使不是赞美,那也如严复这般,一面感慨废科举的冲击力:“此事乃吾国数千年中莫大之举动,言其重要,直无异占者之废封建、开阡陌”,一面对其损益、利弊不置一词:“造因如此,结果何如,非吾党浅学微识者所敢妄道。”
(《论教育与国家之关系》)
这不是谨慎,而是困惑,严复身在局中,眼前迷雾重重,根本无法预见未来的方向。
废科举的杀伤力,要等到辛亥革命,才见爆发。科举制的消逝,彻底改写了士的政治生态,“学而优则仕”沦为明日黄花,倘若不愿沉浸于哀伤的旧梦,他们必须另辟出路,大体而言,一是留学,二是投军,三是从商,前二者的比重远过于第三者。数年以后,正是留学生和新军,联袂点燃了革命的火种。后世有一种说法叫“清亡于废科举”,清朝之亡,自然不止废科举这一个原因,辛亥革命的发生,亦非以废科举为导火索
(若是如此,历史反射弧未免太长了)
,不过,它们的关系依旧亲密:废科举之变,才是真正的士变,其结果,一是为革命输血,二是为清朝掘墓。
说罢废科举,再来看辛亥革命,何以是一场士变,一目了然。以武昌首义为例。组织者包括三大革命团体:共进会、文学社,加上此前的日知会。这三者的领导人,几乎都是士或知识人:最著名的“三武”,孙武、张振武系日本留学生,蒋翊武欲留学而不得,在上海进入中国公学,那是革命党的摇篮之一;此外,曾担任共进会会长的刘公也是留学生,相形之下,日知会的领袖刘静庵更接近传统的读书人,博览经史,哪怕困于囹圄,依然手不释卷;就连武昌起义前夕牺牲的“三烈士”,刘复基是留学生,彭楚藩因科举制废除而参加新军,大概只有一个杨洪胜,与士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