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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决定研究方向之后,我爷爷就死了。我当时连夜买机票,第二天非常早去赶飞机。我家在湖南,我要坐到桂林机场,又要坐大巴回家,回到家之后,还要坐三轮车回到老房子里。后来,我总是在回忆这些场景,还有我跟爷爷之间最后的记忆:我在美国开会,恰逢他的生日,我给他打电话。
这些都是所谓的哀伤反应——触景生情、有线索地那种唤起,控制不住地哭,回想这件事。如果做梦,在梦里想要见到这个死者,或者说梦里的场景很陌生可怕,其实可能都是在以某种形式怀念或者加工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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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东方IC
我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也出现了这些反应,有了这些文献,我更能理解自己,也没有去苛责自己,对自己的各种反应都挺包容的。
其实在我看来,当时如果能利用好葬礼,它确实可以帮助我们跟逝者告别,或者说在最后的时刻跟逝者产生更好的连接。但不是每个家庭在逝者生前都会讨论这件事。所以,很多人回想办葬礼的过程,会觉得有些东西不是我想要的,甚至有些东西是我讨厌的,这个时候可能就会产生更多不良的情绪。
我爷爷的葬礼非常热闹,因为我叔叔的人脉比较广,当时还请了一个人来替代家人唱哭戏,唱了一整晚。在小县城这说明家人非常尊重逝者。但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在那个葬礼上,他们一直在招待客人,这个人来,那个人走,但那些人跟我爷爷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有一个环节,我们围着棺材去看他;还有守灵的时候站在棺材旁边,只有这一刻,我才感觉好像跟爷爷有连接。
直到有一天,我做了一个噩梦,起来以后,我把跟爷爷之间的回忆写下来,之后我感觉自己好转了,那好像是一个句号,或者是一本书合上的感觉。这就是哀伤的转折点。
在我们的研究术语里面,有个词叫“风险因素”,哪一类人或具有哪些特点的人更容易出现严重的哀伤反应,特别是延长哀伤障碍。所谓的延长哀伤障碍,时间只是一方面;还有就是严重程度,几乎每天都是处在哀伤的状态,这种状态影响到正常交往、工作,甚至做家务,照顾家人等等。
目前已经发现的比较明确的风险因素,就是突发性死亡,还有跟逝者的关系亲密程度,以及焦虑型的依恋——这个人如果跟逝者的关系很紧密,就算分开都会特别焦虑。
我们还有一个小样本研究:如果生前跟逝者有很多冲突,以及这个人本身的思维方式,自我批评比较多,很多事情都是向内去找原因,这些因素都有可能更容易患上延长哀伤障碍。
但目前国内缺少一本自助性的书,它能告诉这些丧亲者,经历这种情况,怎么一步一步帮助自己,治疗哀伤?早期翻译过来的、比较火的那些书,也都是别人的故事,而不是自助手册。综合这些原因,我决定写这样一本书,希望读者看完以后,一个是能理解自己,失去亲人之后会有哪些表现?从心理咨询的层面看,理解了自己,可能就已经好了一半。第二个就是,书里面提供了很多方法,包括不同的任务,所以在遇到类似的情况以后,他们应该知道自己能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