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经济观察报书评
经济观察报·书评版官方微信账号。 一切建设,从阅读开始!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十点读书  ·  不想工作的时候,试试断舍离 ·  昨天  
十点读书  ·  每天坐多久,决定了你的寿命 ·  4 天前  
凤凰网读书  ·  罗振宇:一个长期主义者的自我修炼 ·  2 天前  
51好读  ›  专栏  ›  经济观察报书评

相望于深海之镜——纪念保罗·策兰诞辰100周年

经济观察报书评  · 公众号  · 读书  · 2021-01-12 18:08

正文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


《保罗·诗选策兰》


回顾策兰的阅读史,便会发现,策兰受奥地利诗人特拉克尔和里尔克的影响较多,但若要追溯其诗学源头,则毫无疑问是荷尔德林。策兰一生次数不多也并不愉快的德国之行中,1955年2月去图宾根拜谒荷尔德林墓和内卡河边的荷尔德林塔是一次心灵之旅。我们无从知晓,那次在墓地里,策兰会对着荷尔德林倾诉什么。也许,与荷尔德林穿越时空的对话得以使他从踏上德国这片“恐惧之地”那一刻起就备受煎熬的心境里短暂解脱。如果说,早期的策兰喜爱的是荷尔德林的诗歌,那么到了60年代后期,策兰越来越受到荷尔德林悲剧命运的感召。1970年春天,策兰从米拉波桥纵身跳进塞纳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在他寓所的书桌上,还摊开着一本荷尔德林传记,其中两句被划了线:“有时这天才走向黑暗,沉入他的心的苦井中……”今年也恰恰是策兰去世50周年,2020一整年都晃动着策兰的影子。


“在20世纪上半叶,身为欧洲的犹太人,无论在哪里碰面,只需一丝身上携带的黑暗气息,我们就能够认出对方。”乔治·斯坦纳在《一种幸存者》(1965年)这么写道。策兰的诗也携带黑暗气息,一个敏感的读者会在一堆诗中迅速辨识出它。但人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而不敢长久凝视一团暗火。虽说痛苦是人类共有的公民身份,但普通人如我生而为人的疑惑和痛苦,摆在策兰的生存之痛面前,恰如一只不起眼的飞蛾,打开策兰诗集是需要勇气的。


因为在大学开设了一门现代德语文学课,每逢秋天,我注定要与策兰“重逢”。我和学生们在教室里屏息倾听策兰的朗诵录音,他的声音像是从一个空旷的舞台上传来,又像是从茫茫大海里升起,秋天枯叶的干燥伴着海水的苦咸,打翻了衡量诗歌的天平;我们寻觅策兰诗中的密码:镜子,苦井,泉水,眼睛……它们映照,吸纳,一眼望不见底,随时变形,破碎;我们试图比较策兰诗歌不同中译本的获得与丧失,事实上策兰的诗在被译出的刹那,就已折损。德里达曾说:“每一个策兰诗歌的译者都不可避免的承担起一种责任与风险。” 那么,对于每一个试图阐释和评说策兰的人而言呢?策兰的诗歌地形图围绕德国和德意志文化展开,两者之间既相互吸引,又相互对抗,这种紧张关系让策兰的生平和诗歌都充满矛盾和谜团。过去,我从未试图写策兰,评策兰,但今年此刻“是时候了!” 我用策兰《花冠》中最后的诗行呼唤自己。是时候为他写点什么了,不仅是为了文学意义上的纪念,更是因为听到了策兰的建议:“不要离开深处,而是要不断保持与暗流的对话”。


《灰烬的光辉》


倘若不了解策兰和他母亲和母语的关系,我们就难以进入策兰诗歌的秘密织体。策兰有许多诗是献给母亲的。和死去的母亲对话,是策兰返回自身犹太性,重新确认自我身份的必经之路。


当我哭泣,你的发又飘荡如波。你用眼睛的蓝

铺就我们爱的餐桌:夏天与秋天之间的一张床。

我们饮别人酿的酒,不是我,不是你,不是第三位:

我们饮一杯空虚和终了。


我们相望于深海之镜,把菜肴更快地递给对方:

夜是夜,它始于清晨

将我安放于你的身旁。

(《岁月从你到我》)


这是一首悼亡之诗,它写于1948年的维也纳时期,故而也常被误解为策兰写给巴赫曼的情诗。诗中的“深海之镜”是策兰诗中最美的隐喻之一,与“罂粟与记忆”暗暗呼应。相望于深海之镜,穿过它,潜入水流深处,把自己安顿在母亲身旁。策兰在同一年写的诗评《埃德加·耶内和梦中之梦》提到:“我要说几句我在深海里听见的话,有那么多东西在那里寂静了,又有那么多东西在那里发生了。我曾经在现实的墙壁及其抗辩中打开一道缺口,站在深海之镜面前。我站立良久,才得以进入内心世界那巨大的水晶。(孟明译)”


策兰的母亲是一位极为热爱德意志文化,具有良好文学修养和浪漫主义情怀的犹太女子。她要求家里只说标准德语,她在唯一的儿子保罗身上浇灌了德语诗歌的第一注泉水。德语也是切尔诺维茨的“文化语言”。但此地犹太人的德语就像布拉格德语一样,是德语在东欧的一种 “奇异变体”,和德国本土的日常语言差异甚大,战后策兰一度对自己的德语不太自信,努力通过大量阅读德语当代经典来弥补。受益于哈布斯堡王朝最后一位皇帝弗兰茨·约瑟夫的亲犹态度,切尔诺维茨的犹太人积极塑造着城市的文化和经济生活,繁荣和宽松的“小维也纳”气氛在策兰出生后很长时间内都未曾改变,直到纳粹德国将美好的一切骤然夺去。1942年冬,策兰的母亲被枪杀于乌克兰境内米谢勒夫卡集中营,据幸存者的回忆,一颗子弹射穿策兰母亲的喉部。


你还在忍受,啊,妈妈,像从前,像在家时那样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