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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这种追根溯源的解释,对《釜山行》来说也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影片虽披着丧尸的外衣,但实际上与《行尸走肉》等主题沉重的惊悚作品一样,内里讲的是人性阴暗面。表现这种阴暗的手法就是角色们无时无刻的选择,而这些选择被放到丧尸狂潮的极端环境下,就会把人性的挣扎和扭曲无限放大。《釜山行》正如新世纪的那些严肃丧尸题材一样,体现出了道德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以及对人性的拷问和对政府的批判。
影片最明显的特点,就是在遵循传统好莱坞灾难片的叙事框架时,又没有抛弃韩式类型片那种别具一格的味道。故事在开篇稍稍提及了一场生物公司的化学泄露事故,其中一只死鹿变异复活的场景为影片的恐怖氛围奠定基调,随即便转到孔侑饰演的基金经理人金锡宇的日常生活中去。这是典型的好莱坞类型叙事哲学,让影片自起幅后就一直笼罩在不详的预兆下,同时又事无巨细地去交代主要角色的普通日常。这样做的目的,一个是让观众比主角提前得知危机的到来,进而形成悬念,正如希区柯克的炸弹理论那样;另一个是将危机与宁静并列对比,形成巨大的故事张力,将影片放在这种压力之下层层推进,也方便更好地掌控叙事节奏。韩国人在这一点上做得和美国人一样出色。
然而,《釜山行》的主要压力不仅仅来自于病毒爆发。金锡宇作为影片主角,干着一份“出卖人心”的基金经纪人的工作,对同事和家人都比较冷漠。为了赚钱,一直疏忽女儿,也因为这种漠不关心的自私行为,导致与妻子分居异地。破碎的家庭和工作的压力,可以说即便没有丧尸危机,也够让他受的了。这种充满污点的角色也是类型片的惯用套路,正是因为种种的不完美,才能在后面的极端处境下,将角色的成长表现得更加突出,进而令观众产生移情心理。可以说,《釜山行》前半程的叙事,都是在描写这种家庭危机,并将家庭这个次要压力,带入到丧尸危机的主要压力中,为角色设置双重难题,并通过展现逐步解决的过程,让角色自然而然变得立体生动。这也是影片中为数不少的角色都能让人印象深刻的原因所在。
之所以说这部作品属于新时期的丧尸电影,主要是区别于传统丧尸电影的主题。以乔治·A·罗梅罗为代表开创的传统丧尸电影,故事的主要矛盾是呈现幸存者与丧尸的对抗。而新时代的丧尸作品,变异的丑八怪们已经沦为了肉体背景,故事反而聚焦于幸存者群体的冲突和纠结。因此近些年的许多严肃作品,贯彻的母题是:尸体的异变很可怕,人心的异变更可怕。由于此类题材的舞台,无一例外都包裹着末世般的荒凉和残酷,因而这是体现人心变异的绝佳场所。
《釜山行》也不例外,电影的景别自开始便频繁使用中近景的切换,镜头焦点无一例外对准的都是人,很少用到展现丧尸的恐怖面貌上,丧尸更多的是用中远景去展现。这实际上就是用镜头给予观众暗示,告诉我们电影的重点不是描写人与丧尸如何对抗,以及展现丧尸的恐怖,而是描写人物在极端处境下如何成长和内心的转变升华。另外,在金锡宇和女儿金秀安登上列车之前,大量的中近景处理也是为了与后面逼仄的列车空间保持连贯的一致性,避免了景别由广阔而变得狭窄时,在视觉层面上令观众产生不适的割裂感。
前面说了,影片人性消极的阴暗面是通过不断选择而展现的,而人性积极的升华也需要利用不断的选择去体现。《釜山行》具体通过金锡宇从最初关上车门差点让马东锡郑有美饰演的夫妇命丧尸口,以及劝导女儿不用什么事都谦让别人,变成最后与众人一同对抗丧尸,对其他幸存者不离不弃,甚至最终自我牺牲的过程,来逐步刻画他的成长和人格升华。为了表现这个过程,剧作上不仅安排了帮助他成长的催化剂:马东锡饰演的壮汉和自己的女儿秀安,也安排了反面教材:金意成饰演的巴士公司理事和被他煽动的幸存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