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魔宙
魔宙是一个极度个性的订阅号,定期推送半虚构的都市传说——这些大多基于真实的社会新闻,因为除了娱乐我们还想警告你!!! 关注我们后,你只会为一件事骂我们,那就是我们更的慢!!!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51好读  ›  专栏  ›  魔宙

亲历生化危机:泡着老鼠的自来水,半座城的人喝了整整7天 | 北洋夜行记020

魔宙  · 公众号  · 社会  · 2017-04-01 23:05

正文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


我弯腰瞅了瞅那滩水,说:“确实就干净了八成。”


那滩水慢慢淌开,现出一段白色的东西,小手指一般长。


我从巡警手里拿过小棍,拨了两下,那东西滚到小宝脚下——操,就是根小指头,被水泡得一层褶子,指甲白得发亮。


巡警一声惨叫,佩刀丢在地上。


中午,全城停了自来水,东直门水厂和城内主管道沿线,都安排了巡警和水厂工程师,查找手指和老鼠的来源。


东直门自来水厂和西分局被记者堵了门,老刘怕被抓去采访,躲进了我家。


他说,这事儿比前阵子上海自来水的事儿还要严重,自己恐怕要丢工作。


今年六月份,上海传言东洋浪人往杨树浦自来水厂水池投毒,当时正在抵制日货,各大报纸写得火热,甚至警察也上街捉人。


整个夏天闹得人心惶惶,中国人不敢喝水,日本人不敢上街。


1919年5月到8月,上海发生自来水投毒大恐慌。6月初开始,《新闻报》、《申报》、《救亡雪耻报》、《民国日报》等媒体竞相报道称, 在上海各地不断发现日本人投毒,谣言波及到很多行业,多个地区,甚至整个长三角,饭馆排挡关门歇业,卖蔬菜水果的生意也很惨淡。逼得自来水公司在报上发声明“指天发誓”。直到8月份,《警务日报》发辟谣公告,才逐渐停息,公告称:“近日本埠各处发生一种谣言,辄谓日本人贿通内地流氓,散放毒药,捕风捉影,全属无稽......即间有手持瓶水等件,形迹可疑者,亦显系奸徒故意借此挑衅,希冀激怒群情,破坏秩序,彼乃得以从中取利,其心极为叵测。”


晚上,我和小宝跟老刘回西分局,见到了自来水公司的苏厂长。老刘介绍我,说是记者。


太爷爷的笔记中,夹着一张老名片,上面印的名字是他的字,禾白。太爷爷原名金穆,字禾白。


苏厂长看了我的名片,马上给公司总经理打了个电话,想让我进厂调查,写个文章。


北京自来水厂从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建厂,最看重的就是报纸宣传。最早两年盛传“洋胰子水”的谣言,靠的就是报纸辟谣。


我点点头,说必须查查,出事儿那管子里的水,我们天天喝。


苏厂长掏出怀表看看,说要不咱们现在就去东直门,“警察下午已经查到东西了,蓄水池里泡了个死人。”


小宝来了劲儿,问怎么死的。


苏厂长皱了下眉头:“也不算个死人,是碎块。”


自来水厂建在东直门外,占了两百多亩地,厂里有四个大水池,全北京的自来水都先在这里氯化消毒,再输送到城内。


老刘说,这四个水池装满水,够全城用上八九个小时。


京师自来水公司东直门水厂,位于东直门东北半公里外,占地6.3英亩,主要靠燃煤蒸汽发动,向北京城输送自来水。图为水厂平面图。


碎尸是在锅炉房附近的小蓄水池里发现的。有小腿、半拉脚丫子、劈开的小腿、半个屁股,还有一团团碎了的器官,全都泡得发白。


根据尸体的碎片推测,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但还没有找到脑袋。


我问苏经理厂里什么地方最不常有人去。


“花园,冬天也没养花,但警察查过了。”


小宝打着手电,沿花园绕了一圈,抓起地上的泥土闻。闻了一会儿,他在积水池西边停下,喊我过去,说有味儿。


我抓一把泥土闻,说这不是粪味儿啊?


“是粪味儿,但这粪味儿不纯,有其他东西。”


这里有个砖盖的花窖,顶上铺了厚厚一层秫秸杆。苏经理找人打开花窖门,迎面卷出一股透着粪臭的热气。


小宝的鼻子确实灵——花窖里挖出三大张油纸和一张深蓝的葛布,葛布里头包着个男人的脑袋,不是水厂的人。


第二天,北京城所有的报纸都在讲水厂碎尸的故事。


小报讲奇闻,编了个《大老鼠同小拇指底水管漂流记》。大报谈政经,列出自来水厂近年来大小争议,说《自来水厂碎尸污染京师人心惶惶,阴水管事故频出举步维艰》。


甚至有报纸大谈因果报应,说自来水管穿过城外一座墓地。十年来,城里喝的水都是从尸体中间输送来的。


1908年,京师自来水公司分别在孙河与东直门建造水厂。东直门水厂管道必须经过一个爱新觉罗部族的墓地,施工收到阻挠,自来水公司和这家人谈判两个月,闹得谣言四起,有报纸称自来水公司为了施工挖开别人祖坟。还有谣言称自来水水管都埋在地下,水为“阴水”,喝了就会“阴气入体”。参考资料:《北京自来水公司档案资料》。


小宝翻了半天《白日新闻》,在二版角落找到自来水公司联合警察厅发的声明——“污染事故系意外造成,水厂将尽快检测水源并恢复供水。”


但这声明毫无作用,没人相信是意外。南城西城的自来水住户围堵了西分局,要求退钱。平时售卖自来水筹的商铺老板,也跟去凑热闹,要求退水筹,不再代理销售。


外城一圈原来卖自来水的地方,都换成了临时的井水铺,路边停的水车比拉活儿胶皮车还多。


有些地方,买水的人把胡同口都堵住了,一边排队一边聊水厂的案子。有人说自来水厂害人,从坟地挖死人,往水塔里头搁。还有人说是日本人干的。


我和小宝也只能叫水夫送水,比平时井水价涨了一倍。


水夫的水车,是二把手单轮小车,两边各安一个大水柜。水柜上盖一头是大孔,一头是小孔,汲水上来倒入大孔,小孔流通空气。水柜下方有圆孔,堵着木塞,用来放水。每量水车,装满水有五百斤上下。


中午,老刘从水厂打来电话,说尸体找着主儿了,是个南城的井水水夫。


我和小宝赶到水厂,见门口围了几撮人,都是井水水夫,个个手里拎着扁担木棍。


老刘说,警察早晨才登告示,就来了十几个井水夫,认完尸体,堵在门口不走了,让给说法。


死者姓马,外号二骡子,今年二十二,前年跟老乡来北京,一直在天桥卖水。


“叫了个骡子的外号,平时却不怎么吭气,也没个朋友。这事儿一出,几个老乡才想起来,有一星期没见着他了。”


二骡子的老乡认定是自来水厂害死了他,带着十几个水夫堵着门口闹了一早上。巡警撵不动,给钱也不走,说“回老家没法交代”。


跟老刘聊了一会儿,他说侦缉队召集厂里所有人问话,让我和小宝也过去看看。


刚要进厂,来了辆胶皮车,车上下来个穿白西装的黑脸小个子。他叫了声老刘,老刘忙迎过去,叫他张老板。


张老板递了他一根烟,看着那群水夫说:“人我马上带走,但你们水厂得赶紧给个说法。”


老刘拱拱手:“实在麻烦张老板,侦缉队正紧着查呢,肯定给您个说法——二骡子的后事我们办,赔偿您说多少都行。”


张老板指指水夫们:“那得他们说了算。”


老刘点头说是,又谢过他,带我俩进了厂。


我问那张老板是谁。


“张坤,南城开水铺的。二骡子和这些水夫都在他那干。赖着不走,只能请他来说说。”


老刘又回头看了看门口,水夫已经散开,说:“他是井业公会的会长,我们总经理都对他客气——井水夫跟我们闹矛盾,你也知道。这回要闹起来,我们太理亏。”



小宝说,事情还没查清楚呢,再说能怎么闹,大不了打架。


“怕的就是打架,山东人太厉害。上回德胜门那儿打架,八个井水夫撂倒三十个水厂的人。”


警卫、工人、秘书、会计、厂长、工程师,自来水厂所有岗位的人都在空地上集合,一个个清点,就少了一个人:在宣武门附近公用龙头的工人,叫大头。


虽然是始于清代的官商企业,京师自来水公司的组织结构,已经有了近代企业的雏形。


老刘认识这个大头,叫李博,是个熟练工,除了看龙头,还在厂里锅炉房和净水池工作。


老刘说,大头是山东菏泽的,二十五岁,性子耿直,干活卖力。


水厂每年都 招些井水夫进厂做熟练工。半年前,大头还在天桥挑井水,老刘有回装水管时认识了他,招了进来。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