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日甘肃网的视频中,给这些女性医护人员理发的都是男性,并且他们自身并未剃光头。
这一组合看似随意,但其背后所潜藏的却是传统性别制度中最典型的手段,即男性总是掌握着对于女性身体的言说和塑造。
并且当这一过程被摄影机录下来后,我们发现这里出现了双重“凝视”,一方面是处于摄影机中的男性,另一方面则是作为观看者的目光。
这两束目光都充满了最典型的男性欲望,带着某种赏玩甚至偷窥性质,因此也才导致其具有暗涌的情色意味。
在高彦颐的《缠足》一书中,她便发现传统对于女性缠足的凝视目光往往来源于男性,而原本属于女性身体的一部分的三寸金莲由此成为男性赏玩的物件,并且在他们知识话语权的塑造下成为一种强势的传统、审美甚至道德加持。
正因如此,“女性身体”成为一个用以展现(男性-国家)性别特权的场域。
而在此次宣扬医护人员的抗疫壮举中,女性身体再次成为可被利用的谈资和焦点,但当我们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在这一层层的话语和形象覆盖之下其实是女性医护人员的失声,以及对于她们真正处境的忽视和冷漠。
除了每日甘肃网这样的主流媒体之外,其他许多与之相似的媒体当提及工作在一线的女性医护人员时,也大都在强调她们的艰苦耐劳、对于个人痛苦和不幸的隐忍而成全和帮助其他人,为了集体和国家的利益和需要而宁可牺牲自我的诉求……这是一个颇为传统的建构手段,不仅仅出现在当下中国,甚至在晚明清初这一鼎革之际时便已经开始集中的爆发,而其中便以所谓的“男降女不降”最为典型。并且当汉族士大夫无力抗拒满清的剃发令而臣服时,他们开始通过其文化特权来塑造出一个“不降”的女性形象,而缠足也便成为其选择的众多典型特征之一。也由此构建了某种英国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在其《论历史》中所谓的“建构的传统”。
女性身体被更大的集体和国家的需求所征收,并且成为其任意建构和言说的一个好似橡皮泥的物品。
当上世纪三十年代伴随着日本侵略的加剧,国内出现了对于“摩登女性”的批评,而其背后所使用的正是个人/集体这一二元对立,并且要求前者对于后者几乎是无条件的服从。而这一意识形态在当下关于女性医护人员的关注中不是依旧十分主流吗?媒体强调她们的无私,她们的无所不能,而在“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想法之下却是对于活生生的每个作为个体甚至是群体的女性医护人员真正需求的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