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人间theLivings
以叙事之美,重构我们的生活。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龙岩发布  ·  晚安 龙岩丨情绪稳定不是没脾气,而是…… ·  2 小时前  
龙岩发布  ·  晚安 龙岩丨情绪稳定不是没脾气,而是…… ·  2 小时前  
唐诗三百首  ·  生命的最高境界(非常精辟) ·  19 小时前  
青年文摘  ·  真正的爱是控制不住的 ·  昨天  
51好读  ›  专栏  ›  人间theLivings

被逼卖淫86天,她根本就没想过跑 | 人间

人间theLivings  · 公众号  · 美文  · 2017-07-31 21:49

正文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


这个家庭曾经有过一段幸福的时光,那时候两个孩子还小,陈浩在做手工香肠的生意,做好的香肠都要用保鲜膜缠起来,孩子们都争着帮他干活。每天天不亮,陈浩就要出去送货,等天亮以后回来,孩子们已经准备好了饭,端到身边让他吃。

陈浩对两个孩子也好,陈嘉琦还在私立小学读书的时候,他总带着东西往学校跑,后来学校里的人都认识他了,一看见他出现在门口,就说,陈嘉琦的爸爸又来了。

陈嘉琦九岁的时候,父母离了婚,妈妈跑到两个孩子面前告诉他们,以后妈妈不管你们了。奶奶告诉她和弟弟,妈妈要走了,你们快哭,别让妈妈走。弟弟扑腾跪下就哭了,陈嘉琦不哭,死死地站着。她性子像爸爸,犟,不听话,有什么事死撑着。

妈妈还是走了,在县城里又结了婚。


离婚以后,爸爸不让妈妈去看孩子。

有一次,孩子病了在学校卫生所输液,妈妈挺着怀孕六个多月的大肚子去看,结果被奶奶拦在门口,带的东西都摔在地上。在两个孩子的记忆里,母亲总是缺席的。上中学的时候,妈妈在学校门口看见了弟弟,喊他的名字,结果他吓得一溜烟跑了。

而爸爸则是家里的权威,小的时候,爸爸每周都要和他们两个坐在一起聊天,往往是爸爸讲道理、姐弟俩听着。除了说教以外,爸爸很少平等的和他们有什么交流,记忆里也从来没有夸奖。

那时候,陈嘉华班里只发了条两红领巾,他是其中一个。等回家高兴地告诉爸爸,爸爸问,“老师为什么给你发红领巾?”陈嘉华说了一大堆,他表现好、听话,结果爸爸说是“因为老师看到你的脖子黑,像轴承一样,他看到了吃不下去饭,给你红领巾让你把脖子围起来,看不到,就可以好好吃饭了。”

在家里,没有人关注陈嘉琦。我问陈浩,“姑娘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他想了想,“哎呦,我还真不知道。”

我问弟弟,“你喜欢你姐姐吗?”

“不喜欢。”

“会和你姐姐说知心话吗?”

“不说。”

“姐姐不在了你是不是特别慌?”

“都是平常的样子。”

“心里也没担心?”

“那是有点。”

“你有问过姐姐为什么离家出走吗?”

“她都说‘你管呢!你不要管。’”

“姐姐在家和不在家的区别是什么?”

“多个人。”

3


初中的时候,陈嘉琦想去县城一中读书,差了三十多分,爸爸找关系把她送了过去。结果成绩不怎么样,反倒被人欺负了。

有次学校放假,陈嘉琦一直没回来,爸爸找不到她,情急之下报了警,后来在同学家找到了。爸爸着急,夜里九点多,把她拎到街上就打,打得特别狠,同学跪下来求他,“叔叔你别打了,她不想上学,学校总有人欺负她。”

“你不能告诉老师吗?”陈浩问。

“告诉的话还会被打。”

陈嘉琦说她不想去上学了,但爸爸要求必须得坚持到初中毕业。

到了三月底,陈嘉琦就不去学校了。她瞒着爸爸,整天在网吧上网、看电视剧,到了周末就说要去同学家写作业,一直瞒到了5月失踪的时候。

陈嘉琦至今都非常抗拒谈论学校里的事情,她否认了自己曾经被人欺负,不想上学也只是因为“同桌不读书了,觉得上学没有意思”。她拒绝再和过去学校里的朋友们联系,交的新朋友也都是那些不上学不工作的人。

学校老师则说,如果陈嘉琦真的被人欺负了,“班主任应该知道,当时应该帮她处理了”,事实上,我试着联系她中学时期的班主任邓翠萍,去了办公室几次都没能见到她,所有的电话都被挂断了。在短信中,我表明了来意:“现在嘉琦不上学,她爸爸很着急,希望能联系您找找之前的朋友劝劝她。”也没有回音。

当然,这倒和班里其他学生的情况相符——初一刚开学,班里有七十多个人,后来有的不念了,有的转班了,初三正常高考的只剩下四十多个。除了分数以外,班主任不给他们倾注多余的关心。

我去找曾经带过她的几位老师,只有一位老师在听了陈嘉琦的名字后絮絮叨叨讲了几分钟,说她是个内向的姑娘,话不太多,成绩处在中下游,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聊到后来才发现,他说的那个姑娘比陈嘉琦大了三届。

“喜欢邓老师吗?”我问陈嘉琦。

“不喜欢。”

“喜欢小学的老师吗?”

“差不多。”

“小学成绩好和老师有关系吗?”

“有。”

“那个时候还挺喜欢学习的?”

“嗯。”

4


孩子丢了以后,陈浩到处找孩子,也报了警,可派出所也没那么多人,不能跟着他满大街找孩子。

有次,有人告诉他,嘉琦就在县城的宾馆里,陈浩马上骑着车赶过去宾馆里找孩子。

还有一次,听说孩子在邯郸,陈浩、孩子的妈妈和另一个同被控制的孩子家人,四人一起打车去了邯郸,花了四百多块,司机开车一直绕路,就是不肯上高速。陈浩着急,加钱让司机从高速走,想着能快点去救孩子。晚上八点多到了邯郸,绕了一圈,什么都没找着。

这是他离陈嘉琦最近的两次,孩子依旧没找着。直到9月7日,陈嘉琦自己跑回来。

陈嘉琦回来以后,邯郸团伙、永丰村团伙的两个主犯分别判了十二年、十年零十个月,其余八个从犯各判处了拘留和罚款,没几天全放了;派出所负责这一案件的队长也受到了行政记过处分。但陈浩觉得这还不够,对方应该被降职。他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
2016年初,陈浩托远房亲戚找了个相熟的律师,差不多每个星期都要来找律师一次。律师告诉他,公安已经处分,法院也已经判决,再追责很难,建议走民事诉讼争取赔偿,陈浩不愿意。

后来,也没和律师商量一声,陈浩就直接就跑到北京去上访了。2016年3月去了一次,2017年又去了一次,舍不得一百多块钱的住宿费,在北京的晚冬,缩在胡同里挨了一夜,最后,还是县里的人把他接了回去。

7月,陈浩买了电脑,花了1600块,再加上500多一年的宽带费,这是他近一个月的工资了。他在电脑上找记者的联系方式,16开的纸张,订成了一厘米厚的一本子,记者们的电话、QQ、邮箱,按名字、单位、联系方式依次排好,一页四十多个,杂志、报纸、公众号全都有。

有了联系方式,他开始挨个给记者发消息,等着人家来报道女儿的事儿,希望能推动案子重审。

陈嘉琦则抗拒媒体。因为媒体来了,村子里的人就都知道了她的事,出门的时候,她总是觉得有人在自己身后指指点点,“说我被卖了,陪着别人睡觉这样的话。”还有人专门告诉她弟弟,“千万别学你姐姐那样。”

2016年底,有记者从北京过来,陈浩带着记者来家里,当天正好赶上女儿的生日,他买了个蛋糕带过去。进了房间,看见陈嘉琦正躺在床上,他高高兴兴地迎上去祝女儿生日快乐,陈嘉琦却没什么反应,就说了句“放这儿吧”。


和陈嘉琦聊天的时候,我意识到她抗拒回忆,也没再继续问。临走时,陈浩紧张地问我,“今天采访的怎么样?”我告诉他,“女儿比较抗拒回忆,这块就不问了。”“那哪行,你们报道,该问就得问。”陈浩说。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